白谨星前脚接到朝廷下发的命令,去接应霖国来的质子,后脚就知道梦笙偷溜出门的消息。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想这小祖宗可真能给自己添乱。
他派了人去找梦笙,自己前去接应霖国质子,跑一半又听见霖国质子被刺杀消失的事,真是两头都不安生。
他答应了一下梦笙的状况,得知她只是无厘头的在一座小城乱转,心里多少放了心。嘱咐手下把梦笙看好了,自己带人开始寻找霖国质子的身影。
白瑾星就那么跟个无头苍蝇一样找了六七天,最后在一家客栈找到了谢轩逸,不仅如此,还看见了自个的好妹妹白梦笙。
白瑾星看到这俩人的时候差点气笑了——俩不省心的凑一块了。他暗中和谢轩逸见了一面,对谢轩逸说自己会保证他的安全,请他和自己一块回去。
谢轩逸拒绝了他的邀请,称自己如果和白家兵马一同前行目标过大,容易暴露,会有仇家追杀。还告诉白瑾星不要告诉梦笙。
白瑾星只得拼命忍着想把梦笙暴揍一顿的欲望,在暗处偷偷盯着两个人到处吃喝玩乐,嘻笑打闹。
本来就该这样进行下去的,谢轩逸和梦笙吃喝玩乐一路慢慢走到皇宫,白瑾星就算完成了任务,然后把白梦笙这个小兔崽子领回家好好教训一顿。
但是现在可能轮不到白瑾星来教训她了。
因为就在前几天,三皇子对皇上说白家小女儿温婉贤淑,亲和知礼。听到这白谨星眉毛一挑,觉得三皇子说的和自家小妹不是一个人。
又听三皇子说:“儿臣曾与白姑娘有一面之缘,白姑娘浅笑嫣然,儿臣对白姑娘一见钟情,请皇上赐婚。”
但其实两人见都没见过。
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不过是场面话罢了。最后的结果才重要。更何况梦笙确实到了适婚的年纪,别家的姑娘早早的便定下了婚事,在及弈之后便出嫁了。
只有梦笙,小时她不愿意那么快定下婚事。父亲母亲也一贯宠着她,有意无意的也不提这件事,但现在……
三皇子已经向皇上请求赐婚,如果皇上下旨,白家没有拒绝的余地。更何况梦笙已经不小了。
皇上开口:“白将军意下如何?”
白敬远心中飞速思量。
三皇子周阔性情温和,待人有礼,长的更是风度翩翩。在朝廷上风评也是不错,有许多大臣拥立他,白将军虽不常和皇子们往来,却也听到不少三皇子的美誉。
而白敬远心中却惶惶不安,他只有这一个女儿了。
他只想让自己的女儿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如若嫁给三皇子,梦笙、整个白家将都会卷入这场皇位争夺战中,这不是白敬远想要的,但他心里也明白,他处在这个位置,就必然逃不过这些风波。
早在梦笙及笄之前便有皇子抛出了橄榄枝,被白敬远以年纪还小回绝了。
现在这个理由行不通了。
三皇子微笑着看着他,满朝文武都看着他,在等他的回应。最后白敬远几乎是仓皇的应了,只觉得自己心口空了一块。
下朝后只对白谨星道:“把梦笙找回来吧,再在外边闹太不像话了。”
……
白谨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梦笙 ,梦笙欲哭无泪的看着白谨星,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谢轩逸在一旁吃着花生米看热闹。
白谨星没理梦笙,朝正看热闹看的厉害的谢轩逸拱了个手:“公子。”谢轩逸从容淡定的回了个礼。白谨星这才向梦笙道:“玩够了吗? 该回家了吧?”
梦笙知道白谨星这是看在谢轩逸的面子上没有发作,她颤颤巍巍的看了谢轩逸一眼,想借着谢轩逸的面子把自己开脱出来,谢轩逸专心致志的剥花生壳,对梦笙的求助视若无睹。
如果来的不是白谨星,而是白瑾辰,梦笙还会耍个赖皮,问问能不能晚点走,甚至会诱拐着白瑾辰和他们一块去玩。
白瑾辰和梦笙年岁差距不大,梦笙和他嘻嘻哈哈惯了,两人耍贫斗嘴常有的事。在白瑾辰面前梦笙没有那么多规矩。
白谨星则比梦笙大八岁,梦笙还是一个小不点,每天只会在地上乱爬,嘴里只会咿咿呀呀的时候,白谨星已经开始跟着白将军耍刀舞枪。等梦笙四五岁喜欢追着人到处跑时,白谨星就步入了少年特有的中二时期,对于梦笙这种不分场合追着他要抱抱的行为感到很丢人。
等白谨星的这阵子过去了,对于梦笙的撒娇行为表示理解时,梦笙已经开始和白瑾辰展开争斗。两个人总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的不可开交。最后只能白谨星扮红脸把打的面红耳赤的两人拉开然后训斥一番。
所以梦笙潜意识里对白谨星就有些畏惧。白瑾星听见妹妹气若游丝道:“现在就要回去吗?”,
白谨星点点头。
梦笙还想讨价还价,希望可以游完湖再回去,只听得白谨星幽幽道:“皇上给你赐了婚,再不回去父亲很难做啊。”
梦笙半张着的嘴就那么僵在了脸上。谢轩逸成功的被花生呛住了。
“赐婚?”梦笙艰涩的开口。
“是的,三皇子向皇上求的婚。”白谨星想了想又补充道:“就在昨天。”
梦笙彻底僵在那:“父亲同意了吗?”
“父亲没有拒绝的余地。”
说完又叹了口气,他对梦笙道:“算了,想晚点就晚点吧。这次回去,下次再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又对谢轩逸道:“谢公子如若不嫌弃,可以到寒舍小坐。”
谢轩逸:“那就谢白公子了。”
梦笙默默上楼收拾行李。谢轩逸看着梦笙寂寥的身影,有些于心不忍,他觉得自己除了说些不痛不痒的宽慰她的话,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他也站起身,对白谨星道:“我上去看看她。”
白谨星点点头:“麻烦公子了。”
白谨星看着谢轩逸上楼的身影,慢慢的,那身影逐渐和印象里一个孩子的身影重叠。
那孩子不过七八岁,粉雕玉琢的脸被冻得通红,还沾着血污。手里拿着一把有他半个身子长的剑。那剑就被他拖行在地上,剑上的血顺着剑身滑落,又浸入泥土里。
白谨星只见得地面上男人的尸体和拖行的血痕。
还有男孩倔强的眼神。
他本来在怀疑男孩是给人背了黑锅,毕竟他们的武力差距实在太悬殊了,一个正值壮年的成年男人,和一个剑都举不起来的小男孩。
男人却被男孩杀死了。
这让白谨星怎么能相信呢?
但是看到男孩的眼神 ,那双充满愤恨与倔强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对命运的不甘和反抗。白谨星忽的就信了,他觉得这孩子本身就具有让人信服的能力。
后来怎么了呢?白谨星想了想。
那时他去往启国与霖国边境驻防,巡视时发现的男孩,一时间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如若男孩在启国的边界里,他可以二话不说把男孩拿下;如果男孩在霖国境内,他也可以视若无睹的走过。
可男孩的双脚就那么一前一后的跨过两国的分界地碑,站在了正中间。
白瑾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那时也还年轻,不过十七岁。鲜少遇到这种问题,一时也愣在那。
最后还是冬天凛冽的风迫使白瑾辰开了口。
男孩只穿了一件破旧的棉衣,那棉衣还开了个口子,露出里面的棉絮。
白谨星不忍心看一个孩子在那里受冻,于是他说:“过来。”
那孩子并不来,只是警觉地盯着他,白谨星看见男孩的手抓紧了剑,像是随时会把剑挥起来砍向他一般。
白谨星忽的笑了一声,笑男孩的不自量力。他自如的坐在马上,从侧兜掏出一粒玉珠——那是他佩剑上掉下来的装饰。
他把玉珠捏在手里,堪堪一弹。玉珠便打在男孩紧握剑柄的手上。男孩吃痛的松开手里的剑,还欲再把剑捡起来。
但白谨星并不给他机会,他驾马过去,只一弯腰便将男孩抱起来放在自己身前。
白谨星道:“你是哪里人?”
男孩出奇的平和:“霖国人。”
白谨星点点头,随后意识到男孩在自己身前,是看不见自己点头的。但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他带到驻扎的站口,对他道:“去吧,暖和暖和。”
白谨星找了一件棉衣想给男孩拿过去,路上碰到同营的同伴还被笑道:“你捡了个儿子回来?”白谨星笑骂回去。
他拿着棉衣回去时,男孩正坐在篝火旁小口小口的喝热水取暖,白谨星把棉衣扔给他:“吃饭吗?”
男孩:“吃。”
白谨星笑了笑,伸手轻轻在男孩头顶拍了一下:“走吧。”
谢轩逸出声打断了白谨星的回忆:“白将军如若无事,倒是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湖边游玩。”
白谨星点了点头。又想,怎么就能把这两个人想到一块去呢?
两个人的气质大相径庭,一个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子。
如果真的是他,又怎么会装作不认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