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笙听到这话难得聪明一回,问他:“你既然有钱,身子也快好了,干什么非要和我一块去?”
谢轩逸也不含糊:“当然是信不过别人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么傻?”
后一句完全是在揶揄梦笙了,梦笙瞪他一眼:“要是没有我这个傻的,你早没命了。”
梦笙并没有发觉他们两个谈话的氛围亲近了许多,也许是带点过命的交情在里头,虽然才相识七八天,梦笙却莫名的感觉谢轩逸不会害她,是个安全的存在。
但她也高看了谢轩逸人品,事实证明谢轩逸就是个顺杆爬的,给点阳光就灿烂,说他胖他就喘上了。
刚开始上路时梦笙顾忌谢轩逸的伤没好完全,碰到一些小活都是自己干,对谢轩逸带着点对病人的呵护,开始谢轩逸还客气着搭把手,后来慢慢熟了,就恢复了娇贵的性子,成天念叨自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使唤梦笙也顺手起来。
梦笙出身将门,从小没被娇惯着。对于谢轩逸的娇气劲很是看不过眼,总要呛他两句,又总是咬牙切齿的把谢轩逸的事摆平了。
“到了。”
听到梦笙的话,谢轩逸从马车里探出头,看见对面牌匾上“宏祥客栈”四个红底大字,笑嘻嘻的对梦笙道:“我们梦笙办事效率很快的嘛。”
梦笙:“呵呵。”
梦笙把马牵到马厩,给红果倒上水和干草,红果摇摇尾巴低头猛吃,看出来是真饿了,梦笙在一旁用刷子给它顺毛。
远远的听见话语声,是客栈的旅客来马厩栓马:“这两天是怎么了,出城管的这么严?”
另一人说道:“听说是在找人呢。”
听到“找人”两个字,梦笙不自觉的头皮一紧,生怕是来找她的,支棱着耳朵仔细听。
“找人?这是哪个达官贵人擅自离家了吗?”
“达官贵人?这位的身份只怕哪个达官贵人都比不上了,你可知霖启两国示好互送质子,霖国的那个质子在路上丢了。”
“丢了?!这等人物象征着两国交好的人物说丢就丢了吗?”
听到这梦笙也惊了,霖国质子从出发的一刻起就是两国的重点看护对象,只要进入启国境内,每每经过的城镇都会派出守城兵护送,派出的便都是精兵,其中还不包括霖国自己带来的护卫,这种看护直到下一座城防交接为止,这么严密的守卫,居然还能把人丢了,梦笙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
梦笙还想在听听他们说这事,但两人已经把话题转向一些家长里短了。梦笙听了一会没听着有营养的东西,摸了摸红果转进门厅了。
赶上天热,门厅里坐满了歇脚的行人,梦笙踮起脚尖寻摸谢轩逸的身影,看见他在一个角落翘个二郎腿坐着,正点菜呢。
嘿,你说这人和人的差距就是大,有人翘二郎腿就是一副地痞流氓样,有人翘二郎腿就端的不羁潇洒,那翘的是不拘小节,风流倜傥。
显然谢轩逸是后一种。梦笙心想,这人不说话的时候属实是养眼。
谢轩逸一边点菜还一边挑三拣四“叫花鸡也整上,还有烤羊排,咦,你这烤羊排怎么这么贵,那羊吃金子长大的?来壶茶,碧雪踏春有没有?这都没有……”
说话的时候也属实欠揍。
碧雪踏春什么级别的茶啊,那是产出之后都得往朝廷上供的,他也真敢叫。
梦笙走过去把包往桌子上一扔,转头看见小二的笑容都僵脸上了,对小二说:“别听他的,白水就行,”然后扫了一眼谢轩逸点的菜,“把烤羊排加上,再来个醋溜土豆丝就可以了。”
小二如释重负,伺候谢轩逸属实是桩麻烦活,急急忙忙下去了。
梦笙白谢轩逸一眼:“真不知道你家之前做什么买卖的,还碧雪踏春,你怎么不来个马踏飞燕呢,不知道的以为哪个王爷出街巡游呢。”
说完梦笙脑子里有根弦突然就颤了那么一下,脑子里就一句话飘来飘去:
霖国的那个质子在路上丢了。
那边谢轩逸哼了一声,对梦笙的态度很是不满,过了一会发现梦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盯得他直发毛。
“你有话就说话,别这么盯着我,跟我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梦笙幽幽道:“你家到底做什么的?”
谢轩逸道:“不跟你说了吗?你这不信我有什么辙。”
梦笙真气了,跳脚道:“我信了才有鬼呢!你一个商户的儿子天天喝碧雪踏春啊!我都不见得喝几回!”
谢轩逸狡辩:“谁说我天天喝碧雪踏春了,没喝过还不能知道么,你不也没跟我说你家里什么身份么?我喝没喝过不知道,单听你那意思你反正是喝过。”
梦笙气的脑仁疼,她感觉自从和谢轩逸在一块走,她每天不是在生气就是在要生气的路上。
“你别这转移话题,这是喝茶的事么?”说到这时小二把茶水、米饭和醋溜土豆丝上来了,谢轩逸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梦笙继续道:“这是身份问题,你这身份不明的……”
谢轩逸不服了:“你不也身份不明么,你跟我说你是什么人了?我不照样那么相信你,跟着你走 。依我看这根本就不是身份问题,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问题。”
梦笙索性道:“我是白梦笙,父亲是启国镇国大将军白敬远,母亲是苏候府三小姐苏辰媛,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大哥白瑾星,二哥白谨辰。”说着朝谢轩逸一瞪,气鼓鼓道:“该你了!”
谢轩逸嘴里还嚼着米饭,含糊不清道:“照你这介绍法,我还得把我一家上下都给你说一遍,我爹妻妾成群,儿子遍地的,我说到什么时候去。”
梦笙突然就蔫儿了:“那我说这么多你怎么没反应啊。我们白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呢。”
谢轩逸听完就笑了:“这我都知道的事,该有什么反应。”然后指指梦笙腰上别这的玉牌,“你就这么放着,也不怕被偷了。”
梦笙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只怕不仅是谢轩逸知道,城门的守卫不少是父亲的兵马,怪不得白敬远一直不来找她,感情一直知道她的行动轨迹。
再看谢轩逸,眼里掩不住的笑意,明显是在笑话她的后知后觉。
梦笙感到深深的挫败感。
这时点的其他菜也上来了,谢轩逸夹了一筷子烤羊排放到梦笙碗里:“吃吧,你可能是普天之下唯一一个我给夹过菜的女人了,荣幸吧。”
没想到梦笙斜睨他一眼,一边咬着羊排一边道:“真不孝顺,长那么大没给你娘夹过菜。”
把谢轩逸气笑了,弹了梦笙一个脑瓜崩:“嘿,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倒霉孩子。”
梦笙问他:“你是不是霖国那个跑出来的质子。”
问完之后梦笙只顾低头吃饭,心里直打鼓。
这一路上谢轩逸虽然总是挤兑她,但是帮她的地方也不少,有时候混混流氓骚扰,谢轩逸还帮她出头,梦笙早就把他当朋友看了,但是如果他是霖国的那个质子,他这是出逃,就是扰乱两国和平协约,启国和霖国就会出乱子,说不定他还是霖国故意派来打探虚实的……
谢轩逸坦坦荡荡的回答:“也是,也不是。”
梦笙错愕的抬起头,没想到他这么坦然,心里说不清是怅然还是什么,结结巴巴的说:“你,你这是逃出来的,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有多大后果,还有你都知道我是谁了还跟着我,就不怕被抓着?”
谢轩逸笑道:“我是霖国质子不假,可谁说我逃出来的?你那脑子白长啦,怎么遇见我的你不知道啊,我那时候浑身是伤,分明是有人追杀我,我躲藏之际才丢的。”
梦笙想想好像是不假,又问他:“你知道是谁追杀你吗?”
谢轩逸脸上没了笑容,语气故作轻快道:“你猜猜呀,我看你能不能猜着。”
梦笙嘀咕:“肯定不是普通盗贼,普通盗贼根本近不了你的身,会是启国的人吗?没道理呀,这次求和就是启国的主意,那会是谁呢……”
“行了,别猜了,其实是你爹。”
梦笙大惊失色:“怎么会?!我爹为什么要杀你?!”
谢轩逸笑嘻嘻道:“因为你爹觉得我跟你形影不离,怕败坏了你的名节。”
梦笙反应过来他又在说笑,气的瞪了他一眼。
谢轩逸不以为然,自顾自道:“如果不出我所料,这次动手的应该是我弟弟谢轩皓。”
谢轩逸的神态就像是说了“今天吃面条吧”那样平常,梦笙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谢轩逸又夹了一筷子芹菜,吃之前淡然说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嘛。”
梦笙不知道他是真轻松还是故作轻快,但在她的了解里,谢轩逸并不是一个薄情的人,她知道谢轩皓对谢轩逸的杀意可能源自于帝王家的夺权之争,但是第一次看到兄弟相残的局面,梦笙心里多少感到了寒冷。
她脑海里浮现第一次见到谢轩逸时男人满身的血污和那双分外坚定且明亮的眼神,不禁想到,谢轩逸对这个弟弟又有多少感情呢?当他知道来杀他的人是他弟弟时,眼睛里会闪过哀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