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煦,杨柳青青,山显的多情,水也欢快了起来。
大营外欢声笑语,看到王和垚出来,瘦猴等巡丁齐刷刷跪倒一片。
“见过大人!”
“拜见王头!”
“王头,好久不见!”
二十条大汉一起单膝跪下行礼,人人喜笑颜开。
“兄弟们,都起来吧!”
王和垚哈哈大笑,双手虚托。
这一下,军中的训练,再也不用他亲力亲为了。
这些家伙一来,营中的基层军官力量,可是大大加强了。
“谢大人!”
这一次,众人都是异口同声,脸上笑容满面,一起站了起来。
“兄弟们,咱们去营里说话!”
众人喜气洋洋,随着王和垚进了军营。众人还没走几步,几骑打马进了军营,马上士卒顶盔披甲,打马徐行,一路大声呐喊。
“康亲王、杭州将军、浙江布政使李大人巡视军营,各营将领,及麾下所有将士出营,恭迎康亲王检阅!”
康亲王杰书!
王和垚不由得一怔,李福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声喊道:“所有将士,速速集结,速速集结!”
王和垚和郑思明下令,手下将士纷纷集结,就连刚来的瘦猴一伙人,也入编在列。
王和垚拉住了李福:“哥哥,康亲王怎么来了?”
“我怎么知道?”
李福摇摇头,他看了看周围,在王和垚耳边小声道:“自来了浙江平叛,这位康亲王就躲在金华,宁海将军傅喇塔守在黄岩,二位王爷贝子一直不肯南下,总督大人与绿营在前面冲锋陷阵。这一次忽然巡视杭州绿营,不知是不是战事吃紧,要向前面增兵?”
王和垚点头。
旗兵已经烂了,与耿精忠对战的是绿营兵与浙江民壮。杰书傅喇塔不肯南下,是有自知之明。
营中将士聚集,列阵在营中恭候,很快一队人马从官道上迤逦而来,宣唱声中,清军骑兵们纷纷从军营外打马闯了进来。
“后退!跪下!”
一马当先,身披甲胄,头顶避雷针铁盔的旗兵将领怒声呵斥,看那个不顺眼,伸手就是一马鞭,跪的慢的绿营兵们纷纷遭殃,赶紧跪倒。
本来整齐的绿营兵长阵不得不向两侧后退,以便腾出更宽的通道,王和垚带着瘦猴等人后退,在旗兵们的呵斥下,整个军营跪倒一片,没有一个人敢站着。
不但王和垚,郑思明等人脸色难看,就是刘文石、董家耀等人,个个也是羞辱难当。
长久以来,王和垚给他们灌输的“跪天跪地跪父母”,让他们现在双膝跪地,身子弯曲,脑袋就要挨地,实在是让他们难受。
董家耀不甘地抬起头来,想要看看是谁如此大的官威,却被马上旗兵将领两鞭子抽的脊背生疼,赶紧低下了头。
“康亲王巡视军营,还不赶紧低头!”
旗兵们纷纷抽打,反应慢的营兵们遭罪不少,噼里啪啦的鞭声响起,数千将士跪拜,没有一人敢怒对敢吭声。
王和垚心里,冰冷冰冷。
靠这些麻木孱弱缺乏血性的国人,能推翻庞大的满清朝廷吗?
满营将士跪拜,众军环绕之中,几个官员陪同,两个铠甲鲜明的清军将领伊然众军之首,前呼后拥向前而来。
身材高瘦、三缕清须的浙江布政使李士祯面色阴沉,说话时眉头紧皱,显然情绪不高。
“康亲王,西北的王辅臣又叛乱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多事之秋啊!”
这位原要担任福建布政使,因耿精忠叛乱,滞留浙江后改任浙江布政使,汉军旗正白旗的封疆大吏,赞画运筹,悉中军机,足饷足食,营办军需,可谓是干臣。
“西北贫瘠,加上有张勇和王进宝他们,王辅臣闹不出什么乱子。不过察哈尔部的那个布尔尼,狼子野心,早晚要出事情!”
圆白脸,圆润富态的杭州将军拉哈达,摇头说了出来。
拉哈达,钮祜禄氏,满洲镶黄旗人,原户部尚书车尔格之子,杭州将军,位高权重,非同一般。
“不止草原的布尔尼,我看尚之信那个狼崽子,早晚也要出事!”
又一位举足轻重的旗军将领赉塔,忧心忡忡说了出来。
雍容华贵的康亲王杰书,终于开口。看似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台湾郑锦蠢蠢欲动,耿精忠狼子野心,内忧外患,东南战局,真是让本王难以心安啊!”
至于营中跪倒一片的绿营兵们,他只是抬眼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爱新觉罗·杰书,努尔哈赤曾孙、礼烈亲王代善之孙、惠顺亲王祜塞第三子,满清宗室康亲王。三藩之乱起,拜正白旗都统,授征南大将军,率军前往浙江,围剿耿精忠。
论资排辈,杰书算是当朝天子康熙的堂兄,真正的王公大臣,既富且贵,权倾一方。
“有康亲王和宁海将军在,有杭州将军参赞军务,还有儿郎们奋勇当先,浙江的局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使劲控制住马匹的浙江巡抚陈禀直,满脸赔笑说道。
耿精忠叛犯浙江,康熙命康亲王杰书为大将军,贝子傅喇塔为宁海将军,统师援浙,杭州将军拉哈达以都统参赞军务,形成浙江军界“三驾马车”,以平南将军赉塔、浙江总督李之芳共筹防御。
“李之芳已经动身了吗?衢州的军情如何?”
杰书轻声问了起来。
一行人气势迫人,缓缓向前,不知不觉经过王和垚等人跪着的身前。
杰书等人的话语传来,王和垚听的清楚,手握刀把,杀心陡起。
这要是一击得手,浙江的战局,甚至东南的战局,恐怕都要改写了吧。
但是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身边的这些弟兄们,会不会惨死当场?他们一行人的父母家人,会不会被株连杀戮?
这是最好的时机吗?
即便是杀了杰书,清廷又会派另一个杰书来,自己这些兄弟,岂不是白死?家人徒遭横祸?
战争的目的,在于杀伤对方,让对方失去抵抗力。即便是刺杀了杰书,浙江的清军,实力上没有任何的损伤。
自己刺杀杰书,真的能改变局势吗?
王和垚心思急转,额头不知不觉,布满了汗水。
仿佛知道王和垚的心思,郑思明的手,轻轻搭在了王和垚握着刀柄的手腕上,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他也不同意王和垚的暴起一击。
“李大人已经去了衢州城,和他同行的,还有温处道佥事姚启圣。我军与耿精忠部在浙南对峙,互有攻守。”
王和垚踌躇不决的时候,李士祯和杰书说着话,马匹已经越过了他们一群人。
而杰书身前左右,尽是持枪执刀的铁甲猛士。他们里三层外三层,战马众多,甲坚戈利,虎视眈眈,龙精虎猛。
这些彪悍果敢的百战猛士,显然都是杰书等人的亲兵。
几名步卒,对如此多的精锐骑兵,胜算实在太小。
杰书等人远远离开,一直出了营门,尘土飞扬,迤逦向南而去,良久,军营中的一众将士,这才站了起来。
“好大的官威!”
赵国豪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冷哼一声。
刚才跪在地上,奴颜婢膝,对他来说,耻辱至极!
“五哥,刚才你要是一声令下,我就宰了这些狐假虎威的鞑子!”
看王和垚脸色难看,陈遘低声说了出来。
他倒不是看风使舵,而是实话实说。
这些银鞍白马、锦衣华贵、高高在上的旗人,让他心情压抑。
膝盖都跪酸了,屈辱的他想暴走。
“老五,可惜没有火炮,不然的话……”
李行中的眼神中,都是惋惜。
看来,他同样心不甘,气不顺。
赵国豪则是黑着脸,和王和垚一样,眼神冰冷。
孙家纯闷着头,一声不吭。
“王头,你不是要……”
瘦猴看着王和垚,心惊胆战。
王头这眼神,里面可是满满的杀气。
“王头只是替兄弟们不值,董家耀与曹五还挨了鞭子。你们就不要多想了。”
郑思明替王和垚安慰众人。
这些高高在上的王公大臣,他们是干什么来了,耀武扬威还是一时兴起?
“大哥说的没错!”
王和垚哈哈一笑,拍了拍瘦猴的肩膀。
“兄弟们,晚上为你们接风洗尘。咱们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不醉不归!”
既然杰书等人已经离开,也就不必纠结。
或许,今天是更好的选择。但拿兄弟们的命来赌,他没有这个资格,也舍不得。
“多谢大人!”
瘦猴等人眉开眼笑,一起抱拳行礼。
“弟兄们,不要羡慕,总有一天,你们也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比刚才这些人更风光!”
王和垚看四周无外人,大声说了出来。
“多谢大人栽培!”
瘦猴等人又是一起行礼,心情都开朗了起来。
跟着王头,肯定能奔个好前程。
“王头……”
瘦猴把王和垚拉到一旁,神神秘秘说了几句。
王和垚轻轻点了点头,拍了拍瘦猴的肩膀。
瘦猴精明强干,巡检司的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
曹强识趣,或许与自己与浙江总督李之芳之间狐假虎威的瓜葛,以及战事胶着有关。
谁能问鼎天下,曹强都在犹豫观望,想来天下人都是如此,身边人也是如此。
杭州绿营,也许可以潜移默化,让子弹慢慢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