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是……”

季晓虽然表面客气,但手早就伸到符包里头,随时可以激发对这种阴鬼最为适合的符篆。

 尽管只是炼气初期的小修士,可他也算是脱了凡胎,一眼就能看出这白发老人浑身没有半点阳气,怕是阴鬼之流……

 他不想惹麻烦,却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

“道长莫急,小老儿是此地的山神……三十年前的巫蛊之祸中,无力庇护供奉我的百姓,以至村落遭灾,百姓流离失所……”

这个自称山神的白发老人叹了一口气,缓缓对季晓说道。

山神?巫蛊之祸?季晓对这些事情可真是毫无了解,但既然对方摆出一副交流的姿态,他也不想主动打架。

 然而莫离却是开口问道:“既然供奉您的人早已四散而去,您……是靠什么继续维持存在的?”

 同时她对季晓使了一个警惕的眼色,看来这个问题尤为重要。

“还得多亏清心门的诸位道长在巫蛊之祸中,护下了此方此地的不少生灵……尽管未有当年梯田连山,鸡犬相闻的气象,可终究是存了些许人烟,有不少人经过小老儿的山头。”

“小老儿提供一个栖身之所,一顿便饭,让过路之人口口相传,勉强使小老儿苟延残喘……”

山神慈眉善目,不急不缓地答道。

“师弟,这位山神爷爷……不是太过危险,我们进去歇脚也好。”

 莫离的表情阴晴不定,似乎是在思索、权衡着什么,但最终给了季晓一个这样的答案。

“两位道长的前辈,对小老儿有大恩,小老儿自是要尽地主之谊的!请进吧,小老儿准备了些山鲜、果酒,还请两位道长享用。”

 季晓淡淡地说道:“那便有劳您了。”

 老实说,尽管他信得过莫离,却信不过这个陌生的山神,也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种似乎别人都知道,自己却一无所知的感觉,让人心中不免紧张、焦躁起来,尤其是在这陌生诡异的山神庙里。

 一定要向莫离打听个清楚!

 二人走入山神庙,原本供奉着山神雕像的正厅,眼下却是摆放了一张饭桌,还热闹非凡。

 十来个衣装褴褛、饥肠辘辘的人,胡吃海塞着饭桌上的饭菜,不停地把果酒灌到自己的嘴中,甚至有人直接用酒坛子来喝。

 “山神老爷,您回来了!”这些饿汉眼见山神回来,尽都是崇敬地叫道。

  山神微笑点头,随后向这些人介绍起了季晓和莫离:“这两位是清心门的道长,今晚在这里留宿。”

  季晓正打算好好观察一下,却没曾想,一个喝得醉醺醺的汉子一下站了起来,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

“狗屁的清心门!那侯老爷欺男霸女,把我们当驱口使唤,不正是仗着你们这些清心门的牛鼻子么,拜了那狗屁帝君么?!操-你马,死牛鼻子!”

 “你有事就说事,骂我干嘛?!”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别提今日事事不顺,季晓瞪眼回应道。

 “他们是逃出侯家庄的庄丁,喝醉了,道长切莫见怪!”

  山神连忙劝道,其余的逃亡庄丁也拉住那个醉醺醺的家伙,季晓听见侯家庄这三个字,瞳孔不禁一缩。

  因为他们今天本来计划好的歇脚处就是侯家庄,据说这个庄子与清心门关系颇好。

  莫非地主恶霸竟是我自己?

 “本来打算去城里讨口饭吃,遇见山神老爷……嗝,老子们就不走了,就在这过活!我们宁可对山神老爷四时供奉,也不买你们这些老爷、你们这些牛鼻子的账!”

  这个醉汉止不住地叫了起来,还越说越难听。

 “死牛鼻子,狗牛鼻子!你们给山神老爷提鞋都不配!”

 “两位道长,请到客房来吧,饭菜我会让人送来的。”

  眼见莫离面露不悦,山神连忙和稀泥般地说道,带两人到客房,与这些庄丁分开来。

 “若有事,唤一声小老儿便是。”这山神像是赔不是一般地说道,随即便离开了。

  季晓心中的疑惑不解真是越来越重了,这山神虽说是个阴鬼,可起码还沾上了一个“神”字,怎么活像一个两边受气的老管家?

  不敢得罪自己和莫离,那他还可以理解。可那个醉醺醺的逃亡庄丁,明摆着就是个凡人,为什么这山神也只是和稀泥,屁都不敢放一个?

  哪有这么谨小慎微的神,哪有这么卑微的鬼?

  他必须得搞清楚,否则实在无法在这里不明不白地睡下。

 “莫师姐,这山神究竟是什么?”

 “小师弟,我们走的是仙道,因而你平时学的也都是仙道。但这山神孕育于神道当中,走的也是神道,这个我们清心门是不教的,我也只是略知一二。”

  莫离知道季晓的性子,对他解释着说道。

 “一个凡人的思绪,信念是无足轻重的。但一百个,一千个凡人,假如都相信一样事物,那样事物便会有可能出现。”

  季晓听见此言,心中一惊,本能地得出一个结论:“那么便是有成百上千个凡人相信有山神的存在,便造出了这个山神?”

  怪不得这个世界如此的危险……当人的思想能直接影响现实时,现实不诡异都难了。

  毕竟人的恐惧多于安心,忧愁多于欣喜……

“正是如此!但神鬼二字,就算神在前,鬼在后,也终究也逃不掉一个鬼字。说句不好听的,这种山间野神,其实也跟鬼差不多,你说他是鬼也没有错。”

  莫离摇了摇头说道:“若有人供奉还好,吃饱了的鬼也不图害人,倘若无人供奉,为了维持自身的存在,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为了得到供奉,他既可以像刚刚那样对凡人都忍气吞声,也可以变得异常可怖。”

 “而师姐认为这个山神不太危险,是因为有过往旅人供奉?更别提这些逃亡庄丁打算留下来供奉他,他也没有多大的动机,放着好端端日子不过,来害我们,得罪我们的师门?”

 季晓的眼珠转了转,把前因后果一推敲。

“正是如此,可外出行事还是得多加小心!小师弟,你注意不要睡过去,等雨停了,我们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