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林惜白有点唏嘘,满脸歉意,端着汤碗的手却纹丝不动。

楚澈眼泪都要出来了:“无妨。”

见林惜白不动,他顿时有点迟疑,还有点戒备:“你……”

林惜白一脸自然:“今日出门一趟,想来受了寒气,多喝点,驱驱寒气。”

楚澈一脸抗拒,这鬼东西,谁爱喝谁喝,他坚决不要。

“不要这样。”见他不动,林惜白顿时痛心疾首:“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身体不好,要多喝点药才能健康!”

“你看,你连童熙都打不过。”

楚澈心想我打不过童熙那是物种不同,跟身体没关系。

“我身体很好。”他往后推开稍许,见她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干脆接过汤碗。

林惜白以为他要喝,放心松手,一脸笑眯眯的。

熟料那汤碗下一刻就挨到了她嘴边。

楚澈一脸担忧:“倒是你,让我颇为担忧。”

“今日出门,没有计划好,事出突然,吓到你了吧,来喝点,压压惊。”

林惜白:“……”屁话!

“我不……”唯恐一张口就被强灌药,她刚张口就死死闭上,生出后悔之心。

早知道就该趁着他刚才没反应过来,给他灌完的。

“童熙救我——”她身后五指张开,试图求救。

童熙面无表情看了这两个亲昵的狗男女一眼,冷哼一声,消失在原地。

“他走了。”楚澈顿时放下碗,笑眯眯的,清朗的眼眸弯起,看上去温和纯良,半点强逼人喝药的凶狠都不见。

“你吓死我了。”林惜白自觉被骗,不爽,桌下脚丫子贴地而行,一脚怼在他鞋子上。

楚澈摇摇头,似乎拿她无奈:“明明是你先迫害我。”

林惜白理直气壮:“我当时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楚澈啧了一声,也不知信了没信。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就在街上?”

林惜白嗯了一声。

“真巧。”楚澈漆黑眼眸微眯,心想确实巧,刚巧她被刺激,伤心下楼,刚巧童熙就出现,将人哄了一通。

“不巧吧。”林惜白往后面一躺:“我等他好久了。”

不过结局早已经计划好,他现在回来,还在再晚些回来,其实没差了。

区别就是,他回来了,她会放心许多,最起码不用担心睡梦中忽然被人悄无声息取了性命。

她怕死,更怕被人悄无声息弄死。

任务还没做就死的不明不白,她做鬼都能气死。

但现在系统回来了,她就没有这个担忧了。

想到这里,眼睛都惬意的眯起来。

至于系统会打楚澈……换个身份,她代入一下系统,不仅想打楚澈,说不定会下手更狠。

明知道他没有错,但事情已经发生,总要找个出气的。

好在系统下手有分寸。

想到这里,她又坐起来,摸摸他的脸:“童熙是为了给我出气,你不要记恨他。”

“怎么会,我拿他当大舅子看待。”楚澈一脸平淡,仿佛毫不在意。

林惜白笑了,说:“他也拿你当亲人看待。”不然今日楚澈讨不了好。

楚澈心中一梗,心想这亲人不要也罢。

面上却漾出笑意:“我知道。”

“此事错由在我,他找我出气,是应当的。”

“他能打我一顿,倒也消除一些我的愧疚。”

“不是你的错。”林惜白顿时有些唏嘘,心中堵了一下,她将人抱住,手指扣住比她大了两圈的手,轻柔抚摸:“错的不是你,你也是受害者。”

“没有人怪罪你。”

她是受害者,楚澈更是。

她能没心没肺,周转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因为她知道这就是一场利用,所以她毫无压力,只是偶尔会忍不住心中仇恨,想要对始作俑者语言攻击。

但比起她,楚澈更惨。

一个是养他多年的一心仰慕的父亲,一个是自己的女人,他势力小,翅膀软,反不了他父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却徒劳无功。

他放不下林惜白,又对付不了皇上,于是只能选择就这么拖着。

懦弱,无力。

这些感觉几乎要将生性骄傲的他逼疯。

“父亲究竟要用你做些什么?”他低声问林惜白,这个疑问盘桓在他心中许久,一直没有答案。

林惜白不告诉他,皇上更不会告诉他。

三个人的戏,明明他也在场,却像是被排挤在外。

——

皇上当真是雷厉风行的人,头一天怀疑皇后,找人查了一下,结果未曾出来,就已经想好怎么对付皇后了。

皇后看着低调(其实也不),实则暗地里人手不少,朝堂上也有不少她的党羽。

当晚,调查结果出来一半,皇上越看脸色越难看。

“这个皇后,真是越来越嚣张。”

野心半点不带遮掩的,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底气。

是她的娘家吗?

翌日,年二十四,本该是一片合乐等放假的气氛,底下忽然有人皇后娘家一本,言极王家小儿不仅在闹市放炮惊人,还惊马,搞得都没人敢走那一片路了,严重扰民!

同时还参了几位官位不大不小的官,各种私德有亏,行为失悖,一参一个准。

涉及人过多,皇上不好徇私,于是一齐罚了,最轻的罚了三月月俸,最重的直接罢了官。

朝堂官员被这忽然一手简直搞得摸不着头脑,纷纷觉得大过年的来着一出……肯定有阴谋!

有细心者查探一番,便知这一回罚的,都是跟王家走的近的人。

王家,那是皇后母家。

更别说被罚的还有王家嫡子,皇后亲侄子。

“过分!”坤宁宫,皇后打牌打的好好的,突闻噩耗,当即一怒,砸了玉牌:“不就是放个炮,谁那么多事敢参他!”

“大过年的,还不允许放炮怎么着!”

火过之后,她努力平复好情绪,慢慢思考其中疑点,忽然发现哪里不对:“你再说一遍,都是那些人被罚了。”

手下又重复一遍。

皇后听着那些熟悉的名字与官位,表情逐渐呆滞,而后忽然骂了一声娘。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要拿她们王家开刀?

可他们低调着呢,什么也没做,为什么忽然来这一手!

皇后心里不满极了,努力思索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寻着记忆扒找半天,终于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最近太子出宫了?”老实说最初计划那一出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太多,就是想膈应楚澈一下,时机是不定的,但看现在反应,对方被膈应的不浅,而她那好手下,也挑到了好时机。

“是昨日的事情。”女官道:“听闻皇上也去了。”

皇后顿时有点不解:“他不在宫里呆着,出宫做什么?”

女官心想我怎么知道,她只补了一句:“林妃也在。”

皇后闻言冷笑一声,美目弯起:“三人行,看来确实是戳到他们痛点了。”

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报复回来。

被人就这样摆了一通,她心中极度不满,何况本就怀有野心。

娘家那里忽然出了这一遭事,需要安抚一下。

“下个帖子,把三小姐叫来。”一时想不到好的理由,她想了想:“就说本宫请她过来赏花。”

女官想到那些要么凋谢要么比较特殊的花朵,欲言又止。

“不太行。”瞥到她的表情,皇后也想到什么,觉得不太妥当。

可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好理由。

“真烦。”也不知道那些姑娘们天天举办宴会,都用的什么名头。

女官想了想,小心翼翼开口:“冬日天冷,御花园的湖里上头结了一层的冰,偶有些妃子喜欢在上面玩冰嬉,三小姐正是年龄,想来也喜欢这个。”

皇后也觉得不错:“那就用这个理由吧。”

想了想,招手道:“把惜白也给叫过来,都是一个年龄的,有话题。”

“是。”

年二十五,晴天。

早上出了太阳,白花花的,极为耀眼,但许多时候的冬日太阳,总是没有温度,像个摆设。

一早楚澈去上朝,想起这事,颇有些不放心:“冰嬉多有些危险,你不会武功,到时候离远一些。”

人心难定,万一皇后忽然对惜白出手怎么办。

他不在,惜白岂不是只能任她欺负?

林惜白还没醒,整个人都昏着,恍惚听到,下意识回道:“我哪有那么傻。”被人算计都不知道。

“我们惜白很聪明。”楚澈豁然失笑,弯腰在她额上轻吻,嘴唇冰冷而柔软。

“那也要保护好自己。”更何况她还是双身子的人。

“知道了……”林惜白还没醒,只觉得他唠叨,烦到不行,下意识往被窝里钻。

像个蚕蛹一样,一拱一拱的,十分可爱。

楚澈低头看着,手指边扣着衣扣,神色十分温柔。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空气里忽然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楚澈并不生气,只道:“你护好她。”

“王家那个姑娘有些武艺在身上的。”楚澈想了想,试图勾起对王家三姑娘的印象,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那装满了公事的脑子,记得最清的女性,除了林惜白,就是跟在林惜白身边的人。

京中那些贵女,他大抵见过不少,可留下印象的,寥寥无几。

“她应该见过惜白,你们小心点。”最终楚澈只是这么叮嘱一句。

没有人应答,童熙懒得搭理他。

保护林惜白是他的责任,跟楚澈多说这个,完全是多此一举。

楚澈也不失望,知道他听到了就好,整理好衣衫,迈步离去。

王家姑娘来的时候,已经是日高时候了,她并不是一人来的,身边还带了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妹子。

王家基因很好,出了皇后这样一个美艳泼辣的美人,余下一些小辈,也差不到哪里去。

且大多都是浓艳系的,明艳靓丽,看起来很是精神。

林惜白来的晚,还没到坤宁宫,就听到一阵笑声,一看就气氛很和谐。

“娘娘,林姑娘来了。”女官得到命令,掀开帘子。

屋里坐了好几个人,闻言都好奇的往外看。

林姑娘,哪一位?

帘子掀开,先进来的是一只手,白玉修长,骨节分明,在入门暗室内泛着冷玉一样的光泽,实在美的不像话。

竟像是美玉雕成一样。

莫名的,几个人心头一提。

随着呼吸浅浅,一个姑娘缓缓迈进来,她穿着苍绿里衣,领口高高对起,颜色温柔,缀了一边白毛,看上去有些俏皮。

外面披了滚边的白毛披风,白的简直刺眼,但比披风更白的,是她的皮肤,光泽莹润,令人见之不忘。

似乎有些惧冷,她穿的极厚,乍一看不明显,再一看,就觉得身形有些圆滚滚的味道,手里还揣着暖炉,平添几分可爱与俏皮。

像是哪家未及笄的小姑娘一样,那张脸却极其漂亮惊艳。

就是……有些眼熟。

啪嗒——一声,王三小姐手里的玉牌掉在桌上,玉石相击,发出清脆响声,几个人瞬间回神。

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