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尖的伙计迎了过来,朝着走下马车的颜慧中和下马过来的颜元驹行礼,“大小姐,四公子。”

“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们。”颜慧中说。

“是。”伙计应着,又说了句,“大小姐,大总管正在后堂查账。”

颜慧中愣了下,他不是说不来了吗?

“阿木总管真是尽心尽力,大姐姐能有此左膀右臂实则是颜家之幸。”颜元驹说。

颜慧中看了他眼,往日颜元驹和阿木最不对付,如今倒是客套,她笑了笑朝着商行里走,“你说的没错,颜家能有阿木确实是幸运,若没有他,家中根基也不会这么快就稳定下来。其实,你若是跟着他,比跟着我要能学到东西。”

颜元驹笑笑,“虽说阿木总管能干,可是弟弟还是想跟着大姐姐。大姐姐若是为男子,那必然是封侯拜相之栋梁。”

“你倒不必这般夸我,人贵在自知,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若是想跟着我,我也会尽心的教你,不会有偏私。”颜慧中说着挑起帘子进入后堂,就见阿木端坐在案桌后拨弄着算盘查着账。

阿木习武,耳力比寻常人要敏锐,当他们没有进来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只不动声色地等着他们进来,再抬起头看过去。

颜慧中进来就对上阿木的目光,愣了下,后不动声色的错开,说道:“四弟儿想要学一学经商的事情,我便带他出来逛一逛铺子。”

颜元驹见此上前,朝着阿木作揖,“阿木总管,以前多有得罪的地方,还望你见谅,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阿木看向颜元驹,眉心微蹙,总觉得颜元驹有种猫哭耗子的感觉。

“四公子客气。”他合了账本起身,从案桌后走了出来,将账本递给颜慧中,“正巧,也要到下面对一对账。”

颜慧中接过总账本,翻开看了看,上面的账目被阿木整理的井井有条,一目了然,“既如此,那便备马车一起去。”

伙计很快备好了一辆马车和两匹马,三人同行,带了几个伙计,便出了城。

“我原以为家中只在城里有铺子,没想到在乡下也有。”颜元驹骑马看着周边的风景,倍感新奇。

“城中的是商铺,城外的是庄户,不一样。”阿木说,“四公子既然有心要学,那日后得多出来走走才是。”

颜元驹笑笑,“阿木总管说的是,我记下了。”

颜慧中在马车里将二人的谈话收入耳中,将帘子放了下来。

“这四公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变得这么恭敬彬彬有礼,我都觉得像是见了鬼似的。”彩月小声道。

颜慧中若有所思,“若他真的浪子回头那就是最好的。”

“那若不是呢?”彩月问。

“不是…”颜慧中皱了皱眉,“不是也没法子,人要是不到显山露水的那一步,又怎么知道憋着什么坏。”

彩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小姐,小河子庄到了。”马夫说着,便停了马车。

颜慧中下车,阿木和颜元驹下马也走了过来。

村子门口,管事的庄事得了消息,早就在这里等候着,见着他们来,忙上前作揖行礼。

“大小姐,阿木总管,这位是?”

颜元驹是头一次来,所以庄事们都不认识。

“我家的四哥儿。”颜慧中说。

庄事忙行礼,“原来是四公子,四公子安好。”

颜元驹点了点头,扫了眼穿着短衫的庄事们,眉头微蹙,眼中嫌弃一闪而过。

“庄子里已经备好了茶水膳食和厢房,随时可以休整。”庄事说。

“先去看看粮地,回来后再休整。”颜慧中看了眼天气,这天突然变了天,若是耽搁下去只怕两三日也走不了。

庄事们应着,赶忙前头带路。

没有走远就远远的看到一片绿油油的水稻田,小苗刚插进去没有多高,根部还积着水。

“早稻这两日才播种完,昨日里才清了空。”庄事说,“播种的苗数都是按照规定播的,因为去年的收成好,所以比去年要多两倍。”

“水稻从播种到收割不是一日之功,你们辛苦了。”颜慧中说,“我带了这酒水肉菜过来,等一会儿你给农户们发了,还有赏钱,也记得来领。”

庄事高兴作揖,“多谢大小姐恩惠。瞧着今年的年头,收成必然能比往年要翻上几番。”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好与不好的尽人事就行,我不会多收你们的租钱,你们不必有太大的压力。但是,望诸位能够尽心尽力才好。”颜慧中说。

“谨记大小姐的教诲,我等必然谨记。”庄事作揖。

颜元驹小声道,“大姐姐如此宽厚,难道就不怕他们偷懒耍滑吗?”

“自不会。”阿木说,“且不说他们都是颜家的老人,但说这收成,租钱,在租钱不变的前提下收成好了,他们能多得的就不是一分两分的利,同样,收成不好,他们损失的也不是一星半点。对于庄户人家来说,这一星半点都是足够要命的。所以,他们不会偷懒耍滑,反而会尽心尽力。”

“原来如此。”颜元驹若有所思,看着眼前绿油油的一片地,忽的就见一个黑影窜了过去,吓得跳了起来,“那是什么东西!”

其他几人闻声望去,果见一个黑影蹿了过去。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贼人,快,来几人将他捉住,别坏了稻田!”庄事急道。

瞬间几个壮汉手举着钯钉冲了下去。

颜慧中要上前却被阿木拉住,护在了他的身后,望着高大挺拔的背影,仿佛找到了自己为何遇事不心慌的原因了。

“那是个人吗?”

颜元驹盯着被几个壮汉带上来的东西,破衣烂衫的辨认了半天才说道。

“大小姐,是个人。”壮汉说。

那人被扔在地上,滚了一身的水泥,脏的都看不清五官的模样。

颜慧中上前一步,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偷摸地蹲在这里?”

那人抬起头,手里面还抓着水稻,被泥水糊了一脸的脸上只有眼睛是发亮的,“我…我饿……”

颜慧中蹙眉,看向庄事,“你们将他带回去,让他洗干净,然后吃完饭过来回话。”

“是。”庄事应着,挥着手让壮汉将人带上,“走。”

“听口音不是本地人。”阿木说。

“嗯,我也听出来了。”颜慧中看向他们,“我们先回去,等着他来回话。”

颜元驹本想发言,可瞧着颜慧中主意已定就没有开口,只乖顺地点头,跟着他们回了去。

那人很快就带了过来。

颜慧中坐在厅堂上首,看着被带上来的人,那人洗干净了身上的泥土,关上了短衫衣裤,这才瞧清楚面貌,竟是个不大的小子,看起来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河子庄居住的都是世代在这里的人,所以都是熟人,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外乡人来总得问清楚。

“我叫阿肆,曲州人士。”阿肆站的笔挺,吃饱了之后,整个人都有了精气神。

“曲州?”颜慧中看向阿木,这曲州离苏河近,她早年走苏河的时候也常去曲州过。

阿木接收到她的眼神,看向阿肆问,“曲州离京都几千里地,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我找人,投奔…投奔亲戚!”阿肆忙说着。

“你说话的时候眼神躲闪,左顾右盼,口齿不清,明显说的不是实情。”阿木语气强硬起来,“若你再不说实话,我们只好将你送官。”

“不要!”阿肆跪了下来,“你们不要将我送官,我不是不说,我只是怕说出来,你们会烧死我。”

“我们为何要烧死你?”颜慧中困惑。

“因为…因为…因为瘟疫。”阿肆心一横说了出来。

颜慧中眉心微皱,不动声色地看着阿肆。

阿木同样正色下来。

“什么?瘟疫!”颜元驹反应最大,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拿着汗巾就捂着脸,直往后退,离阿肆远远的,“你身上有瘟疫!”

“没有!我没有感染瘟疫!”阿肆站了起来,“我若是有瘟疫,就根本到不了这里!”

“你说的瘟疫是怎么回事?”阿木抓到重点。

阿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颜慧中,“说于你们,有用吗?你们能带我去见皇上吗?”

“你疯了,你还想见皇上?”颜元驹嗤笑,他在国院读了一年书都没有见到皇上,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竟然还做这痴心梦想,“皇上要是谁能见就见,那还是皇上吗?”

“四弟儿。”颜慧中看了颜元驹一眼,颜元驹低下头,站到了一旁。

“我们虽然不能让你见到皇上,但是说不定就能帮你的忙。”颜慧中看向阿肆说,诈道:“况且如今可没有听到哪里掀起瘟疫,你这话说的不明不白的我们就只能将你送官。”

“不要将我送官!”阿肆抗拒,“你们没听说,那是曲州被封城了,再加上官员欺瞒,消息出不来,自然就传不到这里!”

“曲州被封城?”阿木凝眉,“你说清楚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