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枫儿!”

  我本来要质问他为什么把笔甩向我,却被他先道:“门口鬼鬼祟祟的人不是来偷东西的贼么?原来是你啊!有没弄脏你?”

  原来他早就发现有人在门口了,不过,他下手怎么如此不准,若真以为我是贼,定然扔出去的就是一把明晃晃的利刃了好不好,哼,他就是故意的。

  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方纸,“咔擦”一声,纸分成两半,一大半在他手上,一小半在我手上,裂齿参差不齐。

  我隐约感受到苏启言的目光直直射在我脸上,未等他说话,我就连连道歉,大不了就临摹他的字体重新还给他一张。

  手中那纸的背面却是墨痕云集,我反过来一看,原来方才他是在作一副墨水画,这下我是赔不了了,我连最简单的人物都画不好,更别谈这看起来极为精致的山水墨画。

  “苏启言,这……”

  我看见他脸上一副意味不明的表情,眉头紧蹙,半晌,语气尽是强硬“赔我!”

  我讪讪道:“我画不出来,赔是可以赔,只要,你不嫌弃就是了!”

  我另抽一支细小的笔,方便操作,冥思苦想,忽然想通了,以我的水平最多也只是类似简笔画勉强勾勒个轮廓罢了,我只觉笔下生花,一瞬间的功夫,原本空无一物的宣纸上,山川河流赫然在目,只是,苏启言眉头皱的更凶,他拿起宣纸端详了好一会儿,悠悠问道:“此为何物?”又看向我,面上一览无余的嫌弃与憾意。

  “爱要不要,我都赔你了,不要也不关我的事了。”

  我走到他的椅子边坐下,案上的一副山水画着实有些辣眼睛,我扯了扯他的袍子,“不就一幅画么?何必如此当真!”

  苏启言默不作声,依旧站着如同僵了一样。

  这么小气,我也没办法,“要不然,你教我画吧,我一定可以画与你一副一模一样的!”

  “好不好?”我又扯着他腰间的玉玦,他才缓缓道:“好吧!”

  苏启言拉着我的手,力量奇大,我竟从椅子上忽的起身,未来的及转身一双手已搭上了我的腰,将我整个人揽了下去,下半身在身后那人的双膝支撑下险些滑落,我的脸正对着他的胸膛,耳边仿佛能听见他的心跳。

  可见我依旧纯情的很,只感觉脸蛋火辣辣地烧着,连最热的夏季都未及此刻。

  苏启言一只手将我身子扶起,低沉端稳好听的声音对我耳语:“执笔!”

  我乖乖找做,只是脑袋昏乱,连如何握笔都不太清楚。

  苏启言修长的手指覆上我的手背,他的虎口稳稳地钳住那只狼毫,“换一只,太小了!”

  于是我挑了根自认为很合适的拿在手中,他这才握住我的手一笔一划在宣纸上作画,他的鼻息拂在我的脖颈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抓挠我一样差点忍不住要去抓挠,最后我终于忍不住缩起脖子,他道:“画不好的话,可是要重画的!”

  “啊!”吓得我脑袋不由自主地直往上提,猛瞌然瞌到苏启言的下巴,那清脆的声音,我听着都疼,而身后那人却依旧纹丝不动,我顿觉于心不忍。

  “好了好了,我认真跟着你画!”

  最终,我觉得我们二人辛苦完成的那副画作十分完美,苏启言应该也挺满意的。我看见他下巴肿起的包,真觉得自己过分了。

  “痛么?”我问他。

  苏启言的俊俏的眉眼顿时是楚楚可怜,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好吧,我轻轻在他脸上啜了一个吻,“满意了没有,我的驸马大人!”

除夕之夜宫里设宴虽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但实际上我和苏启言下午的时候就进宫了。

  景仁宫十分喜庆,四壁可见红色雕花,无数的大红绶带亦在风中缱绻。

  我头戴绛红色镶金朱玉的凤凰,身上穿的是宫中尚衣局花费好几个月完制的红色流苏雨蝶碎花翟衣,与此配套的是苏启言身上的玄色锦缎暗纹袍,他的领口处是滚银线刺绣,宽袍上暗红色的刺绣花蝴栩栩如生,穿在他身上甚是好看,最主要的是我们两人穿的是情侣服装,没想到陈朝也是兴这套的呢。

  尚衣局真不愧是专为皇宫服务的机构,早上路过院子时,不小心被一根类似于椎间盘突出,从直挺挺的枯树一侧伸出来的小枝叉戳到裙摆处的纱衣,居然丝毫没有一丝刮烂的迹象,忍不住感叹这衣服的质量可真是好极。

  景仁宫里除了皇后之外,二皇子也坐在正殿上,一见到我们心情就十分激动,特别是对苏启言,他对他的态度简直让我以为我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他是他的亲弟弟。虽然陈昱也不是这个身份的亲哥哥,但好歹他和她皆于皇后的膝下共同长大多年,怎么样也不该如此啊。

  好吧,我知道大概是因为,苏启言是手握重兵的镇南大将军,身兼朝廷重职,皇家子弟必然会为争夺皇权四处笼络那些有作为的臣子们。

  虽然目前为止,宫里也就只有两个皇子,春婵告诉我另一个是高淑妃的儿子陈湛,我虽没见过,但想想也知道,高家权势如日中天,眼下陈昱虽是皇后的儿子,但皇后一氏在几年之前便已没落,并无实权,所以陈湛的作为未来储君的几率远大于陈昱,陈昱便会更加看中与苏启言的关系。

“除夕的前夜,高淑妃又诞下一个皇子,听说陛下啊是高兴的不得了,又逢年节陛下大赦天下犯小罪的劳民呢!”

  “你怎么才告诉我?”春婵在我耳边轻声道:“奴婢也是方才才听宫女们说的!”

  高淑妃添上一子,怪不得从第一眼就见皇后隐有愁容,高府上上下下定然极为高兴,如此一来,岂不平添了高氏在朝堂的权势。现下太子人选未定,又多了一个竞争的人了。陈昱的脸上的笑容似是强扯出来的,让人觉得有些变扭。

  设宴在开元宫的偏殿,我同苏启言,皇后早早落了座,陈昱声称有事,从景仁宫与我们分道而行。此时席上空了许多位置,就连皇上也未到场。

  过了不久,皇上搀扶着高淑妃缓缓走来,刚生产完,她的面色苍白的同时,流溢着满面春风,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我看了都觉得气人,更别说皇后了。我听见皇后哼了一声,把头转过看不见他二人的另一侧。

  皇上也是心情好极了,看到我们的时候满面笑容,身上是与往日不同的亲近,他看见皇后的时候,皇后方才的不满愤懑已全然不见,面上也是笑意满满,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只不过我觉得很假,因为本来就假。

  我听见皇后问皇上,语气也是满满的喜悦:“陛下可想好给高妹妹诞下的皇子取什么名了?”

  高淑妃在一旁紧接着道:“诶,不急,不管陛下取得何名,定然皆是护佑我儿福瑞泽天的好名字!”又极其妩媚的语气道:“是吧,陛下!”

  皇上连连点头,又看向皇后,皇后回之一笑,而后可见其脸上极不和谐地抽搐了几下。

  门外寒风依然吹个不停,接二连三来了宫女在室内好几个炭盆里添碳,昨夜下的小雪也不知下了多久,到现在已是踪迹全无。

  几个珠围翠绕,凤冠旗服的贵妇走来,虽都是些生面孔,但一看便知道是那些后宫嫔妃。

  那些个嫔妃们无人不是满面春风地行了礼,其中一个看见我,跟我说话。

  “是啊,是啊,我也许久没见您了呢!呵呵,是圆润了不少,哪像娘娘您,从来都是这么副面条身板!”

  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其实身上很是发福的女人,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我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应回应她,自觉回答的没问题。她对我慈祥的笑着,就好像是在对她自己的女儿笑一样。

  苏启言半垂着脑袋抿茶,听见我说话,抬头看了我一眼,笑意染上眉梢,眼下的卧蚕若隐若现,他肯定是在讯诮我方才的样子,颇有些像商铺劝慰顾客买衣服的老板娘。

  接着来的人便是陈湛,他同身后的小斯皆样貌斯文,肤色白皙,身长看不出来,总之很高了,宫女们顶多只到其下巴之处。陈湛我也是第一次见,却觉得甚是熟悉。

  噢,我想起来了,他和我在中学时期暗恋过的一个高年级学长长相极其相似,一看见他,我就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学长,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学长简直是渣男本渣,幸好看清了他比玻璃渣还渣的面目,才没有把准备了许多天的情书递到他面前,让他羞辱我。唉,这样的往事,越想忘记却总越是让人难忘。

  陈湛坐在苏启言的对面,也算是我的对面了,我不小心看了他一眼的时候,他刚好落座下来,与我对视一眼,面露微笑,嘴巴翕动着仿佛在叫我的名字。

  我回之一笑就算了事,也不知道从前这具身份和他的关系是如何,但眼下,我着实不想多看他一看,因为他长的真是太像曾经遇到的那个渣男了。着实让我对他没有多余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