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苏府的时候,被一个软糯的女声叫住,“嫂嫂!”回头一看,苏芷敏满脸童真的笑容。

  不过午时,阳光正耀眼,她的一双大眼眯成线,离我不过十米,却是对我大喊。我也朝她喊:“要不要去我府上做做客!”

  苏芷敏说了一声“等一等”,一溜烟不见了身影。

  我朝马车里的苏启言道:“等等你妹妹!”,一会儿,苏芷敏风尘仆仆跑来,原来她是跑去问她娘的准许去了。

  走到半路,苏启言从马车跳下来,称有要事办。我向窗外探了两眼,这个地界我不识,人不多,但跳下马车的苏启言被路过的几个姑娘时不时回头偷看。可见魅力着实不小,可见古代女子思想着实不开明,不敢驻足光明正大看。

  我差人把好吃的东西搬上桌子,好好招待苏芷敏。

  她边吃边抱怨她娘怎样不给她吃的,她姐怎样爱和她抢,还是我这里她最喜欢。没人和她抢还一个劲儿给她吃的。

  说到自己姐姐,虽说喜欢同她抢吃食,但还是有些怀念的,她自进了高府到现在,就没回过她们的家了。

  我本想告诉她,苏芷漪以后也不会回苏府的,但想到一个小孩怎么能接受的了,未出口的话便被我吞回肚子。

  “幸好大姐这下就不会嫁人!还有个姐姐陪我!”

  苏芷敏说自己的二哥苏扈扬不喜欢理她,尽管大姐也很少同她玩,但好得还会和她玩。

  “大姐性子温和,几乎不对我发脾气……但前几天不一样”说着说着,忽然说到苏芷兰前几天性子大变。我让她说详细着点,道:“就是关于那场婚事的,爹娘想让她和谭公子成婚来着,但,大姐不肯,所以那几天心情不好,叫她和我玩的时候被凶了一顿。”说完,苏芷敏笑起来,“不过,我当然不会生她的气!“但是,听到谭公子被火烧死的消息时,大姐很伤心,我们怎么安慰都不起作用!”

  听完这番话,我联想到厅堂上她的神色十分哀戚,看样子是为谭宥文的意外身亡感到十分伤心。

  可谭宥文一死,她就不用嫁了!

  这不是她最希望的是么?

  或许,她是因为心太善良,为年龄轻轻就死去的谭宥文感到同情遗憾?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苏芷兰是凶手的可能性不是没有,毕竟,受益最大的人舍她其谁。

  晚上我问苏启言案情有什么进展了没有,苏启言看似十分认真的摇摇头道:“没有。”

  结果第二天的午膳他迟到十分钟,赶来的时候桌上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他盯着桌上的残羹剩饭,好像在埋怨什么。我使了个眼色:吃的多的人不是我,不是我不给你留。

  嬷嬷见状要去重新让厨房的再端一些上来,被苏启言拦住,淡淡道:“吃过了!”转而对我道:“凶手查出来了!”

  “这么快!”

  昨晚你还在跟我说不知道,一个上午的时间凶手就被查出来了?

  我问道:“凶手何人?”

  “一个风尘女子,谭宥文玷污了人的清白,女子放火报仇。”

  风尘女子清白算什么,问清楚才晓得是我理解错误,人家只是卖艺不卖身。

  “你怎么查出来的?细细说来听听!”

  苏启言眉头微蹙,苏芷敏在一旁也想附和“大哥快讲讲吧!”

  巴拉巴拉,讲了大概五分钟时间,我偏头看见一脸懵逼的苏芷敏,原本想问“听懂没”的话就不必说出口了,我居然也听不太懂。

  苏启言起身要离开,也不管我到底懂了没懂。

  后来我聚精会神想了一下,认为这个凶手的身份不太对,便跑去同他对峙:“凶手显然不可能是那个风尘女子呀,能做到光天化日之下下迷药又不被人发现,这个人应当身手了得!”顿了会儿,苏启言没说话,我又道:“何况火势起了如此之大,定然是用不少油浇了墙边角落,院子,凶手应该的力量很大。”

  “你倒是脑子清醒!”

  “那女子身怀武功,轻功了得,来回携带几桶油自然不成问题。”

  苏启言对答如流,言之凿凿,的确听起来没什么漏洞,我讪讪退出了清月阁门。

  月色照亮方才黑漆的院子,油灯失去了它的意义。但我还是俯身将它拾起,没走几步,身后传来苏启言的声音:“这个案子已结束,不必再多想,今夜,睡个好觉。”

  躺在床上,我思索着这个案子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苏芷兰的种种表现有些不太对劲,苏启言定是隐瞒了什么。

  晚上肚子痛,睁眼下床点了油灯,坐在卧房里,一股萧瑟之风袭来,忽然,灵光一闪,我终究是忘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线索,这下想起来,案情变得豁然开朗。

当日从谭府的下人口中得知,谭宥文是有严重洁癖的少爷,又怎会去玷污风尘女子的清白,苏启言显然撒谎不够用心。能让苏启言这么维护的,定然苏府的人。

  “是苏芷兰不肯嫁了谭公子,纵火杀人的吧!”

  苏芷兰大家闺秀,自是不会分毫武力,但是,她可以授意他人去做那样的事,罪魁祸首仍是她本人。

  拆穿苏启言的时候,苏启言似乎也料到了我迟早会知道真相,神情悠然并未否认。

  我知道苏芷兰是他阿姐,可是,人死了便是做错了事,不嫁那人的方法甚多,为何要剥夺那个人的生命。

  苏芷兰不知从哪处雇来的女杀手,事成后居然能听从雇主的安排回来认罪,是以被苏启言伪装成被谭宥文玷污的风尘女子就此来结案,据说惩罚极其残忍,女子被施以凌迟后将其骨扔至荒郊野外喂动物。

  我不禁感慨,那般端淑有礼的大家闺秀的外皮之下,竟藏着令人胆寒的蛇蝎心肠,可见苏芷兰平日的模样皆是装出来的,她想让外人看见她何种样子,就示人以何种样子。终归算是苏启言至亲,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西南边境屡屡受到倭寇进犯,朝堂上皇上委派苏启言率领三千精骑兵前往西南要塞南江城清除倭寇,收服沿边占地为王的少数民族。

  陈朝除了苏启言外还有一位同样屡立战功的将军,人称霍也。实际上,往年一般被派去安定乱邦的是霍也将军,皇上考虑到苏启言年纪尚小,若领命前去边疆必然得多派人手,如此会造出很大动静打草惊蛇,而霍也是经历沙场的老将军,十分打擅长类似的仗。

  这次皇上圣意不同从前,不是因霍也将军忙于他事,也不是因为苏启言这个镇南将军今年已至弱冠的缘故,而是因前不久发生的一件牵扯不小的事情。

  那日,京都街上一位小男孩出街找寻一位身穿粗布大衣的五旬妇人。男孩睡梦中高烧不止,等醒来时不知妇人是去城西的同济堂买药去,以为妇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害怕惹祸上身就将他丢下了。

  妇人很早亡了丈夫,一直希望能有个儿子为他养老,她从老家到京都探亲,却在一日意外的得到这个男孩,男孩是一个比她还老的男人送给他的,那个男人让她快些带这孩子离开京都,回去老家。

  妇人爱子心切,顾不上省亲,便要即刻回家。可当日天色已晚,赶不得路,便带着男孩往寺庙凑合一夜,天微亮时男孩高烧不止,只好留下男孩一个人去到城西的同济堂买药。

  男孩心很慌,一个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穿行,之前将他从自己家的书柜下带出来的叔叔告诉过他有人想要他的命,所以他极其小心,却还是被人抓住了。

  将他带到一间屋子供以好的吃食。一个身穿玄衣暗纹袍的英俊男子告诉他别怕,他会保证自己安全。

  男孩被带到朝堂之上,真相如水面上泛起了一阵阵涟漪,呼之欲出。

  陈国连续大旱,身处西北的地势极其干燥,致使那个地区的百姓几乎无什么收成,街上饿殍遍野,高酉奉皇上旨意亲自押送物资至西北支援。

  说是亲自,实则高酉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将这次任务发配给都察院左幅督察御史朱能,并让朱能走个过场假装物资丝毫无损地送达西北地区,真正的物资用于贩卖各国商贩,价高者得,旱灾除了陈国的西北,临近几个小国也深受其困扰,甚至程度更严重。

  朱能素来是清官廉政,平日受胁皆因事小,不违背原则才以附和的姿态面对高酉,因高酉权倾朝野,违逆他的安排几乎相当于违抗圣旨。但此次高酉派任的任务实在违背自己的底线,无论如何都不肯屈从。

  朱能却没想到,高酉竟会那般手段残忍,假造圣旨,让同属高酉一党的霍也将军亲领卫军将他朱府上下灭门。翌日朱府灭门的消息传至皇上耳中,高酉却声称朱能与外邦勾结,妄图神不知,鬼不觉把物资分至他国。并称自己令霍也领兵至朱府杀了朱能以了他的罪责,但已将他孩儿与妻送至溧县的远方亲戚家生活。皇上有些怀疑,但念在高酉这番行事手段不算过于狠辣,未将朱能的妻子二人赶尽杀绝,碍于君臣关系,尽管丧失了一个肱骨臣子,胸中有微怒也终究没有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