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的矛盾
“需要我停下来吗?”谎言从场景复原开始就从封狱的怀里钻了出去,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封狱的好戏。
“不能前功尽弃。”封狱脸上挂着苦笑。
他现在可一点也不好受,肉体上面的疼痛可以习惯,但是灵魂上面的痛苦可是没办法克服的。
这群残魄们是莫名其妙被屠杀的,它们心中最执着的就是活着,现在封狱这么好的容器出现了,它们必然全力侵占。
就像当时被谎言附身似的,无数的灵魂碎屑化作黑烟从眼睛、鼻子、嘴巴涌入,和封狱的灵魂粘连在一起。
那些入侵的灵魂在脑海里祈祷,它们甚至变成了冤魂都希望得到神的救赎。
这种感觉就像是溺水,意识被不断地挤出去,却又因为痛苦而清醒。
打个比方,人就像是一辆货车,灵魂就是这辆货车的货物。一辆货车如果超载,就会出现问题,类比过来,如果一个人身上搭载的灵魂重量超载,死亡也就是时间问题。
而在怨灵组成的“龙卷风”的外面,画家的第二场秀已然复原了出来,这个时候停止只会白白浪费机会。
但是,封狱能活着把握住这个机会吗?
必须要想办法……
或许,根本不需要想办法。
封狱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完全放弃了对这些怨灵的抵抗,它们祈祷便让他们祈祷,它们想要侵占就让他们侵占,只要适应了便无所谓了。
气长就可以溺得更久,意志力够强,身体这辆卡车便可以有更高的负重量。
鲜血从口鼻中渗出,封狱咬紧牙关,“我将找出杀害你们的凶手,并让他付出代价,请协助我而并非攻击我。我将我的灵魂送与你们寄宿,为你们寻找再次轮回的机会,请不要打搅我,让我尽我的职责。”
心中好像响起了一声神圣的钟声,所有无辜的人们化成点点蓝光将封狱围住。
祈祷声消散,情绪悦动起来,痛苦却还是不变。
视野开始明晰,犹如倾盆大雨洗刷街区,淡蓝色的光如同滤镜一般将整个教堂内堂笼罩。
画家的作品,终于看清了。
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矗立在整个内堂的中央,上面绑着一男一女。
女人被倒挂在十字架的上半部分,衣着华丽,连头发都考究地扎了起来。
男人犹如耶稣受难一般被绑在十字架的下半部分,一丝不挂,和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封狱审视着如此有冲击性的构图,揣度着画家的想法。
他到底在表达什么?
封狱努力地想要跟上画家的灵感,那种邪典艺术一定有所隐喻。
“怎么感觉就像是在做阅读理解题一样。”谎言吐槽道。
封狱点了点头,旋即开始了推理,“毫无疑问,这次的作品还是血祭,画家的目的还是为了陷害我,当然他的目的达到了,新闻发布会召开,我也被通缉了。
按照这个道理,这一次行凶也会和上一个作品一样,死者二人肯定是骗与被骗的关系,而这一次,又是谁骗了谁呢?”
谎言有些不明白,“谁骗了谁很重要吗?”
“这很重要。”
封狱抹去口鼻渗出的血。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只要是有超自然力量参与的凶案,就可以被定义为完美犯罪,证据根本就是笑话。唯一有用的,就是凶手心理。这些细节有助于我们补完画家的心理。”
“倒吊与赤裸,女高与男低。这些元素又代表了什么呢?”封狱右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
谎言看着封狱这副样子只觉得好笑,“我知道你擅长推理,思考事情面面俱到,可是有时候真相就在表面啊。”
“你看出什么了?”封狱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激动的光泽,但很快又消散了下去,“我要自己推理出来。”
倒吊……赤裸……
是女人撒了慌!
其实很简单,女高男就是最简单的表面意思,表明在家庭之中是女人占据主导,离婚是女人提出来的,矛盾也是因为女人而引起。
也确实应该是这样,如果是男人主导,就不会让她把一个死婴做成人偶了。
当然,男低女高的捆绑方式也可以引申为男人犯了错误必须屈服认错,但倒吊与赤裸却将欺骗者是女人展现得淋漓尽致。
倒吊有惩戒的引申义,赤裸的意义更是直观——一无所有。
女人精致的外表却要遭受更为严重的惩罚,一无所有的男人失去本来应该拥有的衣服。
不言而喻。
一段失败的婚姻,就被画家用如此直观又邪典的构图展现了出来
而就在封狱想明白了的这一刻,画家入场了,他手里拿着刚刚临摹下来的画,走向了男人。
就像第一次的时候,对那个少年提问一样。
画家将刚刚画出来的速写展示给男人看,“美么?”
男人不敢摇头。
恐惧让他不能集中注意力思考,肾上腺素让他心脏狂跳。
“你爱她吗?”画家突然换了一个话题,这个话题很尖锐,很适合画家的笑脸面具。
男人很果断地点了头。
“那你知不知道,其实她背叛了你啊?”画家手里的画笔在男人的身上游走,他很享受男人的颤抖。
“我知道。”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那你……竟然还净身出户?明明你没有犯错,是她犯错了啊。”画家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力道很轻,仅仅是在施加压迫。
这根本不像画家的风格,封狱有些楞,明明在第一次作秀的时候,画家是那么的疯狂,这一次又那么的冷静。
“是我非想要个孩子,才弄得她身心受伤,我欠她的。”男人哭了出来,就像是在忏悔一般。
他的责任感告诉他,作为男人是他的错。
画家松开了掐着男人脖子的手,不屑地笑出了声。
“难道要我告诉你真相吗,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从一开始她就不爱你,从一开始他看上的就是你的钱。那个死婴娃娃甚至都不是你的孩子。”
男人克制着自己的哭声,眼神空洞地看着画家,在他的心里面,责任感和恐惧感交错着,现在的他能做的也只有祈祷。
看着眼前的这种场景,封狱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这些事情画家都经历过类似的,年轻时被老师骗,成家后老婆出轨……
画家的秀,可能就是在用屠戮的方式斩断你自己的过去。
可这也只是猜测。毕竟如果要斩断过去的话,又为什么要将惨状绘制下来呢?又想忘记又要记录,这种又当又立的举动确实是自相矛盾。
刚刚有了些靠谱的头绪,一声尖叫让封狱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回去。
这一声尖叫,来自被倒吊在十字架上半部分的女人。
当然了她也只能尖叫,因为她的嘴巴里并没有舌头。
画家开始创作了。
用画笔挑开了女人本来扎得极其结实的发鬓,长发垂落下去,将男人的眼睛完全地遮挡住,不得不说画家真的是一个仪式感狂魔,男人被头发被蒙蔽的双眼正好对应了他被欺骗的凄惨。
发丝是冰冷的,画笔切割肉体的声音是令人胆战心惊的,可是男人还在为女人求情。
他是真的爱她。
即使是遭到了背叛,作为一个男人,他还是出于本能地想要保护她。
而这激怒了画家。
“事到如今你还不恨她?”画家一脚踢在男人的三角区,“他骗走了你所有的钱,所有的!她怀的孩子还不是你的,她家暴你,她侮辱你,你竟然还为她求饶?”
男人疼得嗷嗷叫,就像一只抗拒屠宰的猪。
踢了一脚的画家还不解气,但却没有继续攻击男人,反而开始在那里喘粗气。
就像小孩子自己怄气那样。
喘了好一阵,画家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创作再次开始。
婚礼进行曲不知在何时奏响,这原本圣洁无比的音乐,此时却用作屠宰一对离异夫妇的伴奏。
锋锐的画笔将女人的头完整地砍下,接着立在了男人的头顶上,鲜血在男人赤裸的身体上流淌,犹如大江大河在陆地上奔跑。
胆汁伴随着胃酸一起涌出,这种直击灵魂的反胃让男人的恐惧突破顶点。
画家的画笔最终还是轮到了他,男人觉得已经无所谓了,他憨笑着看着画家,仿佛是在祈求画家可以给自己一个痛快的。
画家怎么可能如了他的意,画笔缓缓地刺入剥开了心脏附近的皮肉,接着眼睁睁地当着他的面将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拿了出来。
婚礼进行曲行至高潮,心脏同乐曲一起有节奏地弹跳。
封狱的思绪跟着那颗心脏一道起伏,思考着画家为什么要自相矛盾。
而在他的身后,谎言和神父坐在一起,两人正在聊些什么。
“你说话要算数,我给你当眼线,你要让我活着。”谎言的语气中有厌恶,当然也有恐惧。
神父并没有回答谎言的话,他那浑浊不堪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笼罩上了金色的光泽,他盯视着在复原场景中沉思的封狱。
接着他站起身来,本来老态龙钟的身体变得灵活起来,形象开始转变,眨眼功夫原本的老头变成了一位气质非凡的中欧混血美女,她穿着一身白大褂,胸口上的名牌上面写着——断羽心理诊所。
“放心吧,你死不了,谎言。”她对着谎言笑了笑,接着消失在了烟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