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见恶魔的蛊惑开始,封狱感觉自己跪在一个狭窄的笼子里,呼吸不再顺畅,简单的思考都十分奢侈。

  “你又能帮我什么……”封狱的语气里满是自嘲。

  “至少我可以帮你恢复行动能力,从这里逃出去。”

  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同意还是……

  用力晃了晃脑袋,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

 

  管不了那么多了!

  封狱拖动双手,将手指从钢丝的间隙中伸入嘴里,忍着剧痛将嘴巴撑开了一个角度。钢丝在嘴唇中摩擦,刺激着他的神经。

  渗出的鲜血沾染指尖,用这些血液,封狱在地上画起了关于契约的诡异符号。

  我同意!

  封狱在内心里急迫地呐喊。

  现在封狱的模样就像是哥谭市的小丑,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那名九科队员。

  那名队员也直勾勾看着封狱,好像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就像提前预知了似的。

  鲜血绘画的符号闪出猩红色的光,仪式落成,契约开始签订。恶魔欢快地化成黑烟钻进封狱体内,钢丝被猛得扯开但还挂在嘴唇上。

  “没想到九科也有叛徒……”封狱忍着剧痛开口,眼神中尽是愤怒。

  扯掉钢丝仅剩的部分,鲜血横流,血沫横飞,但疼痛对于封狱这个病秧子来说没太大的难度。

  “让我颂唱你的真名,恶魔先生。我愿意与你签订契约,换取可以保护我侄女的能力。”

  封狱的话音刚落,这次来营救的九科人就全都到齐了。眼前封狱的这个恐怖样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每一个九科人都在封狱身上嗅到了杀意。

  可我还不想死,我只是个小小的公务员!带队的小队长心道。

  “执行条款,抹除。”在场的那个小队长慌了,情急之下下达了命令。

  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每一个执行任务的小队长都可以下达这个命令,条款下达,不论对错,执行到底。

  也真是把一个严肃的问题当成儿戏。九科的抹除,标准可是无物生还。

  没准封狱可以生还呢……

  而封狱根本不管这些,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内心的波涛中,听到的只有……

  吾名谎言——恶魔的回应。

  果然是谎言恶魔吗?那神明给我的职责不是就进行不了了吗?职责未尽,我可是会从世界线被剔除的……管他呢,保护侄女才是重重之中。

  那可是我唯一的亲人。

  恶魔的声音在心海里翻涌,封狱开始机械地一遍一遍重复,很快眼睛里多出一只瞳孔。恶魔进驻,契约签署。

  共生。

  理智失陷了,躯体里清醒着的只有保护家人这唯一的目标。封狱活了三十年岁,第一次感觉自己慌张起来。

  只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家人。

  这群九科队员手里只有最基础的盐弹,但盐弹只对灵体形态的恶魔有用,对付现在的封狱?根本不够。

  虽然从十九世纪开始,恶魔们就对z国的特异处理机构有极大的恐惧,可今天和谎言签订契约的可是封狱……

  封狱身后汇聚出谎言的影子,它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奸计得逞了一样。

  “让开!”封狱的声音里的慵懒消失不见,明眼人都能看出看来,这一次他真的急了。

  还是十分惜命的,九科的人也是识趣,警戒着缓缓撤退,同时也呼叫了上级部门,寻求更为“专业”的支援。

  此地不宜久留,封狱顾不得自己仪表,顺着楼边跳了下去。

  接下来……

  要赶快想办法,抓到这个画家了。

  他说了会进行一场铺垫,只能在其中找到线索了。

  别想动我侄女。

  是时候动用自己在九科的关系了。

  ……

  一大早,九科办公室里,就听见有人大吼大叫,声音的来源,是一个板栗头的家伙,他的胸牌上面写着——黎琛。

  在九科里任职的人基本只有代号,而能用自己名字的,都是科长直属,也都是有些特殊能力,会些法术道术什么的。

  “抹除封狱,上面的人吃错药了吧,如果是现场误判呢,抹除指令就这么胡乱的用?”黎琛接过下属递来的文件翻看了几下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就连科长都不敢动封狱,科长有事出国,你们就搞小动作?”黎琛挽起袖子,坐在办公桌上,正心想着要不要去找上头闹一通。

  想闹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封狱被下达抹杀指令的原因——被恶魔附身,杀害多人。

  黎琛是封狱的发小而且是死党,他是最支持也是了解封狱的,作为神明在人间唯一的长期工具,封狱对付恶魔这种东西的能力是夸张的,被恶魔夺舍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报告不会作假,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要么是封狱自己的计较,要么就是其他存在干涉。

  如果贸然提出问题,打乱了封狱自己的计划,指不定就出大事了。闹,肯定不行。

  想通了的黎琛从办公桌上坐起,假装面上带着火气接受了命令,“既然符合条例,那我就执行。”

  黎琛的任务很简单,守住封狱的书店,也是他的住所,防止其拿到放在那里的神明给的道具。

  很明显,给黎琛这个任务,就是为了让他给封狱开后门——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果然,九科还是有些情面的,情急之下给了个抹杀,怎么也要找补回来。

  就在黎琛准备出发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来了。

  “喂。”

  “我的蓝色布娃娃记得给我带着。”封狱的声音出现,黎琛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还敢给我打电话,不怕我抓你?”黎琛的语气带着一丝威胁的意思。

  “你不会,你只相信你自己的判断。事情很严重,我需要你。”

   黎琛是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封狱的慌张,那种自信带来的慵懒消失了。

  认真起来说明现在的状况很严重。

  “正好去那儿有任务,一会见。”

  “……”,忙音响起。

  挂断电话,把手机还回去,封狱向开小饭店的大娘道谢,现在的他早就换了一身行头,脸上的伤也让口罩遮起来了。

  伤口还在渗血,这一路他已经换了好多口罩了。

  回到坐位,封狱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刚点的炒面,从郊区到这边跑了整整一晚上。再不补充体力,会死。

  m市哪都好,就是太大。

  还有一个缺点,东边西边发展有极大的速率差。这都是题外话。

  自己的书店离这家面馆还有个不到三公里,手里还剩下了些“好心人”馈赠的钱财,应该没什么问题。

  今天是周日,上高中的侄女封若狸也会在家。

  想到自己侄女,封狱攥紧了拳头。她可是封狱从小看到大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他根本不知道,画家所谓的铺垫表演会在何时完成,如果是假的呢,突然发难怎么办……

  “那个画家没说谎。”谎言开口说道。“你还有机会。”

  谎言以一个灯神已付神灯的姿势藏在封狱的领口里,说话的时候从领口钻出,脸上的笑容格外瘆人。

  封狱苦笑一声,去前台付了钱,出门就打上了出租车。

  “师傅,文协总部旁边那个书店。急事,快点。”封狱将现金递过去,司机看着现金还叹了口气。

  “没v吗?我找不开。算了,白活,下次遇上再算。”

  听了这话,谎言感知到了司机在撒谎,入侵了他的思维,发现是九科的人。

  “跑还是杀,九科的人。”谎言细语,语气及其戏谑。

  “今天周日,有集市,人多眼杂,不适宜动手的,不只是我们,九科也是。”封狱将车窗摇下,看着车窗外边,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其实封狱想告诉谎言,九科的抹杀是抹杀小组进行,其他的九科人还都是友军。但九科只有抹杀小组是巨大的威胁,整个九科的加在一起,都没这一个小组危险。

  秋风涌入,透过口罩吹得伤口生疼,血迹也慢慢渗出。

  其实实话说,封狱已经过了好多年平常的周日了,今天这“好像平常”的,还是第一个。

  很快书店映入了眼帘。

  囚识书店。

  “你是不是就喜欢起一些没有好意向的名字啊。”谎言吐槽道。

  “你能看懂意向?你不是外国恶魔吗。”封狱的话里不含任何情绪。

  “z国人难道不说谎吗?”谎言意味深长的一笑。

  “确实,我们说谎都很有意向。”封狱冷笑着回道。

  推开车门,封狱径直走进店里。

  书店还是那么萧条,一个客人也没有,只不过今天不一样的是,平时书店都是封狱出来迎客,这次出来的,是黎琛。

  一见面黎琛就看见了封狱染血的口罩,刚想开口问问,就被封狱打断了。

  黎琛被封狱带动着也紧张起来。

  不能干任何无意义的事,时间不等人。

  “上二楼说。”封狱指了指自家楼上。

  黎琛会意,先把蓝色布娃娃递给封狱,接着两人上楼。楼上的装潢很简单,大概像是一个正常的楼房布局。

  封狱率先开始了话题,“有一个自称画家的人,受某个天堂的存在指派要杀死我。看样子和我有私仇,不过每一个仇人我都记得名字,唯独这个,我想不起来。”

  封狱的语气干脆利落,跟平常形成了极大的反差,黎琛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应该不至于让你这么紧张吧。”

  封狱点了点头,然后又指了指自家侄女的房间,小声说道,“他不只要杀我。”

  要杀封狱的侄女封若狸?黎琛有些诧异。

  接着封狱又补充道:“那家伙背后的存在应该很强,而且很了解我,稍有差错,可能……”

  气氛降到了冰点,两人目光对上,黎琛从封狱的眼中看到了在绝望中挣扎的无奈。

  “那你想好计划了吗?”黎琛拍了拍封狱的肩膀,“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想好了,你只要帮我保护好小狐狸就好了。”封狱把口罩摘下,又换了一个干净的,之前那个血迹太过明显。

  眼神又变得慵懒起来,封狱招呼着黎琛一起走向小狐狸的房间。

  轻轻敲门,里边传来16岁花季少女的声音,只不过语气同封狱类似,都是处事不惊的感觉,“是黎叔吗?我在给假肢上油呢,可以进来。”封狱的侄女小狐狸先天没有左眼,后来因为车祸,还失去了右腿。

  “不只是你黎叔,还有我。”封狱推开门,语气温柔。

  两人一块进去。

  谎言第一次听见封狱发出这样的声音,心里一颤,有点不适应。

  “猫老板啊。”封狱侄叔二人平时都是以爱称相称,小狐狸站起身来,过来迎自己的猫老板,封狱顺手拿过放在门边的拐杖,走过去半跪扶着她。

  黎琛在一旁站着,也尽量隐藏着凝重的心情。

  “身体要紧,别逞强。”封狱关心道。

  轻轻抚摸小狐狸的头,封狱将拐杖递过去,接过小狐狸手里的假肢,“我帮你上油。之前让你放起来个长箱子,帮我找一下吧。黎琛你帮我扶一下小狐狸。”

  小狐狸点头,黎琛扶住小狐狸的右手,两人走出房间。

  封狱低着头,静悄悄地给假腿上油,谎言有些无聊,他看不懂所谓的亲情。

  “你不打算告诉她怎么回事是吧。”谎言的问题,很直接。

  “这是保护,你不懂。”封狱上油的手颤抖。

  “所以,你就准备骗她?谎言还能保护人?”

  “所以你不懂。”油上好了,封狱活动活动其关节,正好小狐狸和黎琛也带着箱子回来了。

  “什么我不懂啊,猫老板。”小狐狸回应封狱的自言自语道。

  “没什么。”封狱走过去给小狐狸安上假肢,接过箱子,“最近我要出远门,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在学校也要更加留心,有事找你黎叔。”

  小狐狸已经习惯了封狱这种没有理由的远走,半蹲下来,解开了封狱的鞋带,又重新紧紧的系了系。

  “猫老板,出远门没有地方落脚,鞋带要系好,不会耽误事。”

  “嗯。”

  没有道别,这是两个人的默契。

  黎琛和封狱走出书店,封狱拎着箱子头也不回,黎琛叫住他,“小狐狸问我你怎么受伤了,我帮你遮掩了一下,那孩子在担心你。”

  封狱一下子愣在原地好一阵,然后向街角走去。

  黎琛看着他的背影,封狱手里拿着的箱子自己打开,里面伸出来一根巨大的舌头,舌头缠上封狱的肩膀,慢慢的将箱子里的本体拽了出来,竟然是一个单肩的背囊,舌头接着移动,将背囊背在了封狱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