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怒人怨,大雨倾盆。

灰惨惨的天空,一点也没有放晴的意思。

雨停了没多长时间,到半夜又下大了。

一连几天的雨,什么都做不了。

雨水又将坑口灌满,日本人调来的两台抽水泵,日夜不停的往外抽水,可也赶不上雨水往进灌。

这样的情形下,劳工们终于得到了难得的休息时间。

一个个在窝棚里,拼命睡觉。

一年到头,几乎得不到休息的劳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要不是下雨,日本人怎么可能舍得让你休息?

没有多一会儿,窝棚里已是鼾声四起,我却睡不着。

算着日子,我已经穿过来四天了,到现在我依然了无头绪。

我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救,能不能活着出去到现在都成了未知数,怎么还能救别人?

想着我该怎么逃出去,至于逃出去以后又该怎么办?

该怎样接近那个女军官,我知道这家伙这几天就在营地里,一直催促出煤。

日本人已急了,战舰缺乏燃煤,缺乏动力,仗怎么打?

现在制止那个家伙,正是时候。

可就算一切都完成,那又该怎样穿回去?

一切的一切,随着的大雨噼里啪啦的声音,我的思绪乱纷纷。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也暗中将计划告诉了钱教授。

其他人我暂时还信不过。

按说在这劳工当中,大家都应该是一条心。

可惜并不是。

劳工当中多的是赵青那种人,这些人的目的不为别的,就是以出卖同胞的代价,得到日本人的赏识。

通过跟大家的交谈,我才明白,原来那几个穿着黑绸衣服的汉奸,之前也和他们一样,都是劳工。

只是因为几次偷偷向日本人报告了,劳工们组织的逃跑计划,才一下子充当了日本人的打手。

这样一来,他们逃脱了自己的宿命,只需向日本人卖好。

这些都是曹老头告诉我的,其中有几个汉奸,和他都是旧相识。

如此局面,我又能相信谁?

之所以告给钱教授,是他十分想迫切出去,找他的亲人。

要不是冲这个,我也不敢将唯一的逃跑计划告诉他。

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叛我?

曹老头知道我一定有计划,几乎寸步不离我,我对他实在不放心,一直不打算告他。

可这家伙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正在我发呆的时候,又凑了过来:

“娃娃,在这儿什么也别想瞒过我,你们干啥都得带着我,这样才能安生!”

这话隐隐透着几分威胁,我一下子坐起来,冷冷的看着他:

“带着你也行,可你怎么证明,你不出卖我!”

曹老头无奈的点点头:

“啥也不说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话刚说到这里,打窝棚外进来那个,脸上带着痦子的汉奸。

这家伙最为可恶,是这群汉奸的头儿,大声催促:

“上工,上工,别挺尸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只是雨势稍稍小一点,日本人早就等不及了。

上面给他们下达的任务很重,一级一级压下来,到了那日本军官那儿,他哪能受得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日本军官叫龟田什么的,他的官职只不过是一个小队长。

顶头上司一动怒,搞不好他就得切腹自杀。

可以说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他的小命,能活多长时间,得看我们出煤多少!

他能不急吗?

我们又被催促着到了坑口,两台抽水泵,已经将里面的水抽的差不多了。

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那个废弃的工作面。

路过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杨小海临死前做的那个记号。

到了工作面后,坍塌也极为严重,必须清除乱石,做好支护,才能挖煤。

头顶上不停的掉渣,乱石碎屑,时不时伴随着雨水,掉落在人头顶上,险象环生。

日本监工和汉奸们也不傻,这种情形是极危险的,说不定一下子垮塌下来,把所有人全埋了。

他们早就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近。

这样一来,我的机会来了。

看看周围,其他人都在忙碌,偷悄悄跑到钱教授跟前,他早已会意,跟着我去了旁边的工作面。

那个废弃的工作面就在旁边,即使旁人看到,也没有太大怀疑。

毕竟这边的乱石也得清除。

边清理,边找寻煤帮上,杨小海留下的特殊印记。

很快就找到了。

一片破布塞在了岩缝上,我刚一靠近,就看见那破布被风吹起。

这让我兴奋异常。

说明正是外面的风吹了进来。

刚要上去把破布扯下,忽然钱教授一把拉住我的手,我回头一看,那该死的曹老头竟然跟了上来。

赶忙用一堆乱石,煤块儿,掩埋住那片破布。

刚做完这些,曹老头也来了,皮笑肉不笑:

“娃娃,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说着就过来一把推开了我,几脚就把那乱石踢开,露出里面的破布。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这可是我唯一逃生的希望,气得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直说吧,你想干啥?”

曹老头却赶紧陪笑:“娃娃,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前提是,必须加我一个,否则……”

话说到这里再明白不过,我也很无语,看看对方眼中满是威胁的眼神,心想算了,便把铁镐塞给他:

“挖吧,想办法扩大洞口!”

岩壁上这条缝,也就不过指头粗细,人不可能钻过去的,只能往开扩。

可缝隙的两边都是坚硬的煤帮,得一点一点,用铁镐砸,声音还不能太大。

不能不说,干活曹老头是一把好手,几镐下去,掉落了一大块煤帮。

钱教授就差多了,费半天劲儿,也抠不下一小块。

干活全凭我跟曹老头,随着越往深的挖,风呼呼的响,气流也越来越冲,越发感觉希望就在眼前。

正挖得起劲,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脸上带痦子的汉奸,向这边走来。

吓得我们三个赶紧掩埋住洞口,又装作无事人,跟别人一起去铲那些乱石。

井下照明并不太好,黑咕隆咚,周围人也没发现我们离开。

一连几天,我们都在上工的时候偷偷离开,去挖那洞,至于出煤一点也不耽误,挖出来的煤块儿,装进箩筐里背出去,就算是交差了。

眼见那洞越来越大,大小能够刚好钻过一个人,只不过距离山体外,还有最后一层岩石。

这可比煤帮硬多了,进展立刻慢了下来,可总让人看到了希望。

偏偏就在这个当口,又出了岔子。

当天夜里,忽然有人拍醒了我,同时醒来的还有曹老头,钱教授,一看旁边是丁锐,旁边还有一个人不认识。

月光下,丁锐的脸无比冷峻,压低声音威胁我:“你们三个今天去哪了?”

我佯装不知,笑道:“除了挖煤还能干啥?”

“少他妈装蒜了,我都看见了,一句话,让我俩也加入,不然你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事情发展到这儿,已经完全超脱了我的掌控。

我还是装作不知道,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威胁我们,尝试着说道:

“我听不懂你说啥?”

“不见黄河心不死是吧!”

丁锐手一松,在我脚下扔出了一块白石头。

瞬间,我无话可说。

这块白石头在矿坑底下很常见,往往是整个煤层采完以后,剩下的岩壁。

这块白石头肯定出自于我那儿,要不然对方也不会这么肯定。

我只能点头同意,这么一来加入我们的队伍,一共有四个人。

四个人干起活来更快,两天后,洞彻底挖通了,只需要再往大的扩一扩,就能勉强钻出一个人。

本来我们想,继续再挖一挖,哪知道枪声响起,吓得我们四个人赶紧退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人都退出了洞口,到了洞口外,几乎所有的日本兵全出动了。

瞬间把我们围住,当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跟着那日本军官,一脸奸笑的来到我们几个人面前:

“你们好大的胆,说,谁带的头?”

难道事情泄露了?

不可能的呀!

紧跟着旁边那个脸上带痦子的汉奸,一脸阴笑,站出来指着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早有人向我报告你了!”

这一下算是彻底完了。

我们三个人,一下子被揪了出来,钱教授,反而没被揪出来,只是扭过脸去。

瞬间我明白了一切,很难相信我最初信任的人,竟然出卖了我。

那汉奸一挥手,几个日本兵就要对我们开枪,忽然有人大声说了一句:慢。

竟是那个日本军官,一脸冷笑的走到我们面前:“把你们枪毙了,太便宜了,我们玩个新游戏!”

紧接着我们被带在一个高台上,高台的另一端,支起了一个大锅,填满了水。

我们三个人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都有些茫然。

这是锅底下忽然点起了火,火焰熊熊,不一会儿烧开了一锅水。

而我们面前忽然,从狗圈里放出十几条狼狗,一下子朝我们扑过来。

这一下,我们三个人陷入了绝地,要么从高台那头跳下去,跳进大锅里活活煮死。

要么被狗活活咬死。

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眼见那曹老头腿一软,瞬间被狗群扑上,撕成了碎片。

至于丁锐兄弟俩,被那些狼狗吓得步步后退,扑通一声水花一响,我头也不敢回,就听后面惨叫声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