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人仪式（上）
旧纪元2076年，各政府达成了有关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停战协议。
旧纪元2077年，既新纪元1年，人类共同体联合政府成立。
新纪元2年，AI【柯罗诺斯】诞生，制造它的目的是演算出避免下一次世界大战的方法。
——出自课程《对旧纪元的批判》
……
听到那肌肉男说【梦幻之旅体验馆】是不可能给学生提供任何服务的，路平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那个跟他打赌的大高个和他讲过这个话题许多次。
“我之前就是昂首挺胸走进去，装作自己早就成年了，轻松就把里面的工作人员给骗了。”
“哈哈哈，胆小鬼，如果你像老子这样勇敢，早就能体验了。”
“那滋味，啧啧啧，不过我觉得应该比不上真人。”
刚听到时心中还十分羡慕，现在知道那就是为了骗他来体验馆出洋相，故意说给他听的。
不过没关系，明天出洋相的就是你了……
路平看了看手里的这张“梦幻之旅体验馆体验记录”，他打算明天去炫耀一下，顺便当众戳穿大高个吹牛逼的行为。
这份体验记录是路三七替自己哥哥搞到的。
她听完自己哥哥那个愚蠢的赌约后，脑瓜一动，立刻就有了主意，随后让自己的朋友，也就是那个肌肉男开了一张伪造的体验记录。
路平可以用这个记录，证明自己的确在这里体验过“特殊项目”。
“啊，我的好妹妹。”
“走开，油腻死了！”
“嘁，夸你还不领情。”
见路平想要来抱自己，她立刻表现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而路平见此停下了动作。
真是个笨蛋哥哥……
两人回到家时，正好撞见父母在沙发上慌忙穿衣服的样子。
路三七脸色一红，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路平倒是先打了个招呼，但他也没有在客厅多待一会儿。
真是尴尬……
因为经历过又一次的世界大战，许多习俗和传统随着旧纪元的终结而消亡，这个时代的人们也相当开放。
但在学生这儿，这依然是一个需要规避一下的禁忌。
至少，表面上需要藏着掖着。
回到房间后，路平脑海中忍不住想象了一下画面，感觉到脸有些微烫，立刻钻进了游戏舱中平复心情。
等他从出来的时候，已然深夜。
让他意外的是，母亲竟然还没有睡，她的声音从房门外传了进来。
“所以又是‘死神’在作乱？”
母亲似乎有一些焦虑。
“对，是‘死神’在活动。”
回答母亲的是一个男声，自然来自路平的父亲。
死神！
听到这两个字，路平感觉自己心砰砰跳了起来，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死神是一个组织，路平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真正的死神成员，但他听说过这个组织的传闻，其中有一个流传度很高。
“‘死神’是一个以推翻联合政府和【柯罗诺斯】为终极目的的组织。”
“他们的手段特别残忍。”
关于“死神”的这传闻，是同另外一个关于“养子”的传闻一起，由昨天大高个身边那个帅气些的男生讲给他听的。
为什么“死神”要推翻联合政府和【柯罗诺斯】，路平不知道，但关于“死神”手段的残忍，他却了解一二。
那个男生给他看过一段视频。
在一个房间里，灯光一闪一闪，能看到许多人靠着墙壁蹲在那里，齐刷刷的都是头埋在双脚间。
然后一个人从右边走进画面，还提着一个人。
下一秒，走进来的那个人就把被提着的那个人的手拿了下来。
路平确认好几遍，是拿下来，断开的地方明显地有着血迹，而从断手的人惊恐的面部表情和极大叫声判断，他认为那是真的。
再下一秒，画面就消失了。
看到这个画面的当天，路平一天没吃得下饭。
回想完这些，他深呼吸了几口，外面这时又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这几天出了这么多次，不会影响小路明天的成人仪式吧？”
母亲问这话时，情绪依然很焦虑。
作为新纪元每个公民生命历程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每个父母当然都会担心儿女的成人仪式。
影响我的成人仪式？
陌生、未知的东西本来就会让每个人感到不安和恐惧，而听到这种未知的东西会影响自己时，路平的不安和恐惧就升级。
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耳朵紧紧贴着房门，听着门外的声音。
“不会，他们也就只敢在城市边缘活动一下。”
父亲说话时就平静许多，作为父亲和丈夫，他要负责给家人安全感。
“市中心这种地方，到处都有专门的武装力量把守。”
“嗯。”
听到父亲的话，母亲不再多说，轻轻应了一声，既是对联合政府的信任，也是对自己丈夫的信任。
父亲的淡定不止安抚了母亲，也让路平把心放了下来。
他躺回了床上安然睡去，因此没有听到父亲说的下一句话。
“按照通报里的意思，他们应该是在城东活动。”
……
第二日醒来后，路平在父母的陪伴下去了学校，三个人坐了飞车，一路上还有说有笑。
“等今天一过，路平就会分配到自己的房子。”
“这下子，他总算可以搬走了。”
父亲先挑起了个话题，他一直觉得小孩长这么大了住家里很不方便，尤其是像昨天那样被撞见。
“你什么意思，赶小路走？”
母亲没有立刻明白父亲的意思，反而有些不满丈夫这样说话，瞪了对方一眼。
“怎么可能？”见到自己妻子这个样子，父亲随即为自己辩解：“这不是路平走了，我们就可以过二人世界了么。”
听到“二人世界”，母亲有些脸红，很快又恢复正色，说道：“想什么呢？三七还住在家里，过什么二人世界？”
听母亲提到了路三七，路平有些遗憾妹妹今天不能来参加自己的成人仪式，
凭这些年在学校的表现，他很自信自己今天会被划分到1级职业者，而路三七一向不安分，全家都觉得她只会被分到3级或者4级。
对于这个妹妹，因为对方经常和自己作对，路平即使心里很宠溺，嘴巴上也向来表现得强势，他本来想今天成为1级职业者后当面好好炫耀一下，结果路三七有事不能来。
哎，真是可惜了……
“也是。”父亲故作沉思状，过了一会儿，说道：“那可以让三七搬去跟路平住。”
“你在想什么，这怎么行，你是脑子不好使了么？”
母亲这次看起来是真有些生气了，伸手去揪父亲的耳朵，被揪了耳朵的男人立刻疼的龇牙咧嘴。
“他俩一块儿住，家里不得被搞得乱七八糟！”
女人揪着自己丈夫的耳朵，又多说了一句。
“大不了让路平去申请一个家政机器人不就行了么！”
“啊，我不说了，别揪了！”
听到父亲求饶，母亲才把手松开，看着父亲挨打的样子，路平觉得好笑又温馨。
有欢声笑语，时间就过得很快，一转眼飞车停在路平学校的门口。
每年的今天，都是校园中最繁忙的时候。
操场的正中间多了一台仪器，这仪器体积很大，通体白色，大致是个半球形，为了方便移动，还安装有轮子。
最令人瞩目的是它的显示屏和许多的金属管道，这些金属管道一头连着仪器，另一头上安有机械头盔。
啊，是【荷赖】！
除了被划分工作等级，每个人在自己成人仪式的当天，还要经历另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他们要做一个心灵手术，用叫【荷赖】的设备去除掉他们灵魂里那些“劣根性”，那些会危害社会和他人的思想和欲望。
路平对发明了这个设备的巴门尼德十分佩服，他从《对旧纪元的批判》中了解过旧纪元时的许多灾难，他认为当中的大多数就是人类生来的“劣根性”造成的。
终于到成人礼了！
路平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在新纪元，如果一个人还是学生，那么为了预防他因为“劣根性”可能会做出做出的伤害自己或者伤害他人的行为，法律是限定他的各种权利的。
比如去【梦幻之旅体验馆】。
但一单某个人接受了心灵手术，成为共同体的正式公民，他就可以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而这个科技先进的社会也有足够丰富的物质满足每个人的各种需求。
再过去的二十年里，路平每天都在想为什么非得到二十岁才能成人仪式，可他现在不在乎了，因为今天之后他作为学生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哦，对了，去找那个人！
想到成人仪式，他就想到自己和某个人还有一个赌约，摸了摸口袋里的体验记录，和父母打了一声招呼后，开始寻找起了大高个。
在哪呢？
学校今日热闹非常，操场上站着许多的人，都是一些学生家长或者高级职业的社会人士，三三两两的交谈着。
哦！原来在这里啊！
路平转了一圈，看到昨天和自己打赌的那个大高个，除此之外，那个瘦猴子和短发女也跟大高个站在一块儿。
这几个人今天好奇怪……
在路平的印象中，那个四人只要凑在一起，就会嬉戏打闹，过分一些的时候，大高个和那个女生甚至会有不雅的动作。
可今天，不但少了那个帅气一些的男生，剩下的三位今天也出奇地安静，就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甚至没有表情。
这是怎么了，这么安静……
路平心中有疑问，却也没多想，主要是抑制不住自己马上要赢下赌约，然后可侮辱对手的快感。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看看这个！”
路平从口袋里掏出了梦幻之旅体验馆体验记录，举起来在几人面前晃了晃，可那三人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咋了，开始装傻了？”
“哈，哈，哈。”
大高个突然干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
听到这笑声，路平感觉浑身不适，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并且他看着对方越发的不舒服。
这三人今天怎么了，在装鬼么，这么吓人……
突然，他看见大高个眼珠子斜过来看了他一眼，可又立刻转了回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再看他。
“输不起就装神弄鬼，没皮没脸的家伙！”
见对方一直不动，路平边骂骂咧咧的走开了，他边骂边走，骂了好几句才停下，结果他一转头，发觉自己快要撞上了别人。
“哎呦！”
路平差点撞上的是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路平往几人的身后一看，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走到【荷赖】的附近。
他再看了黑色制服的几人一眼，连忙闭着眼离开。
怎么是他们？
在新纪元，除了1级到4级的职业者们，其实还有一些0级职业者，他们的任务是防备和处理像死神这样的组织造成的问题，也就是路平父亲口中“专门的武装力量”。
他们现在守在【荷赖】附近，并没有人靠近，所有人都跟躲避魔鬼一般远离他们。
路平闭着眼睛走出了一段距离，撞到了一个人后，睁开眼，连说了几声对不起，而他这时才敢回头看那几个。
修正员……
路平知道0级职业者又被称作修正员——“修正由非可控因素造成的情况的特别行动员”。
他只见过他们一次，就是在他见到断手视频的那几天，有三四个修正员出现在了学校里，上上下下探访，调查着什么东西。
“浑身上下散发的，诱惑人堕落的感觉啊！”
回想那时的经历，路平忍不住自言自语。
当时他不小心靠近了他们。
几乎在眼神对上的瞬间，他就体验到了一种异样感，甚至不需要和课程《混乱和自由》中的定义做对比，路平就明白那是这种感觉是“混乱”。
不适，窒息，心跳加快，欲望失控，身体不受控制以及其他。
一回忆到这些场景，不适的感觉又涌现了出来，路平赶紧又把目光从那些黑色制服上挪开了。
为什么今天他们会出现？
在路平的印象里，新纪元的1-4级职业者和学生们，也就是所有的普通人，都会认为遇见这些穿黑色制服的修正员，就如同遇见乌鸦一般。
不详，晦气。
他还听说这些修正员并没有做过那个根除劣根性的心灵手术，而且因为特殊原因，永远没办法再做那个心灵手术。
这也许是为什么他们会让人有这种感觉吧……
看着这些修正员，他心中有一些不安，东张西望一会儿也没见到什么异常，只能安慰自己是太敏感的缘由。
待会儿成人仪式一过，一切都好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唯一在乎就只应该自己的成人礼，恰巧在这时，他看到校长登上讲台宣布仪式要开始了。
“因为整个成人仪式过程会比较长，所以我就简单地说一下两件事。”
每一年都在强调的两件事，路平想着这已经是第三次听了。
“第一件事情是，我想告诉各位，也是【柯罗诺斯】与联合政府想要告诉所有新人的。”
“就是虽然给你们划分了职业等级，选定了工作，但这些工作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只是为了让大家各司其职，发挥长处，为人类共同体的有序存在做必要的事。”
“第二件事情是，我们大家都知道，人类曾经历那样一个混乱，充满冲突和灾难的时代，我们称之为旧纪元。”
“而【柯罗诺斯】和我们全体人类的努力下，我们拥有了一个新纪元，现在的我们可以尽情享受快乐和安定。”
“所以，让我们一起……”说到这里，校长停顿了一下。
“歌颂我们的美丽新纪元！”
校长由说话改成了呐喊，而听到他的这句话，所有人都跟着欢呼了起来。
而随着欢呼声结束，成人仪式也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