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距离白毛的喉咙不过五公分,他翻着铁灰色的瞳孔,顿了片刻双手高举,酒瓶应声而碎,“哥,您这边请。”

我一路提着沈思瑞的后领摁进了出租车,经冷风一吹,刹那间她从窒息的感觉醒悟过来,趴在车窗上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半死不活地靠在门框上问我

“你沈总的威名,我可是循着找来的!”

“老公,你生气了?”她扭过身靠在我怀里又是一副小女人姿态,还撒着娇:“都是朋友,来玩玩嘛!”

“玩到嗑药!玩到跳艳舞!如果我今天晚上不来是不是还准备送我点什么礼物!”我把她推开,现在看见她就烦得要死。

“什么礼物?”她瞪着无辜大眼问

我盯着她眼睛看了许久,除了有几分醉意,瞳孔还算正常。

“其实这才是你的生活,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你早点告诉我是了,这样伪装累不累!”我冷笑着,言语对她充满了失望。

我一直信奉那句话,泡吧的不一定都是坏女孩,但是好女孩一定不泡吧,在这种充满挑逗的地方我不相信还有洁身自好的。并且她老练娴熟,这并不是偶尔的光顾,我联想到经常早上见她时黑眼圈极重,即使用了遮瑕霜还忍不住哈欠连连,虽知道她爱玩,我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可心中蓦然升起一阵恶寒,像是感觉到了一堆蛆虫在蠕动。特别是白毛和她贴那么近,妈的!老子是男人,你怕不是在逗我玩!

“我玩玩怎么了!我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她也无名火起,瞪着眼睛反驳,“去酒吧就一定是干坏事了吗!土鳖!和你没话说!”

“对,我就是土鳖!我理解不了你们的爱好,我也融入不了!但我的女人至少要洁身自好!你保证不了,沈思瑞。”事已至此,我尽量保持克制,可话语里都在颤抖。

“你就保证何姗她不会?说不定她现在正和别的男人玩得正嗨呢!”

“放你*妈的屁!”我气得浑身颤抖,扬起的手正对着那张无所畏惧的脸庞抽去

可凌空停止,手无力地垂下。

我在回护什么?一个活在记忆里的人?为什么别人说起何姗的不是,我都会雷霆盛怒。可是她不在了啊,她带着对我莫大的失望离开的。

“师傅,过了前面红绿灯我下车。”我疲惫地靠着,过了良久自嘲一笑,随手递过去一百块。

那一夜我走在异乡的街头漫无目的,那万家灯火始终没有一盏为我点亮的灯。

我在想为什么稀里糊涂就和沈思瑞开始了,大概我们都是为了当初那段孽缘感到遗憾吧。

那一夜很漫长,我在河滨的公园里坐了许久,直到满身的酒气散尽,直到我对沈思瑞的情感淡化到极点。

她是我没有正确答案的最优选,我是她的什么?怕也是如此。

可金宸正是我能实现抱负和理想的平台,贸然和她弄僵关系恐怕对我的发展也不利。事实证明我的这种担心是多虑的,即使没有沈思瑞,得罪了别的人也会拧掉我的头。

翌日,暖阳高盛。

“小陈啊,你这个结构最好再优化下,那边还是嫌报价高。铁芯啊、线材啊再改进下,实在不行换成140片,高压换成铝的。”周总给我打电话说

“周总,这个项目属于高海拔地区,对温升的把控极为严格。散热器换成波纹片,这已经无形中增加了对油温控制的难度。铝线的性能都无法和铜线相比….”

“我不听这个!变压器造的质量太好,以后怎么挣钱!你们这些搞技术的脑子这么轴吗?给我能坚持一两年的产品就行!”周总没了耐心,说话也不客气。

“周总,从我们这里到青藏高原几千公里,运输成本极其昂贵,如果产品质量出问题是不是还需要我们去维修,这样的投入在后期是…”

“沈总都没质疑过我,轮到你这个毛头小子在这指手画脚!明天上午不给我拿出方案,收拾东西滚蛋!嘟嘟嘟…”

“我他吗!”我看着电话,愣了半晌,憋在心中的烦闷即将窒息,可强忍着在众人的目光里缓缓挂断。

去卫生间默默抽了根烟,我对工作称得上是尽职尽责的,对于这种为了挣钱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违背我的职业道德,那一刻满满的屈辱感。看着镜子里的模样,沧桑且颓废。昨晚上几乎是失眠的,作为沈思瑞男朋友我不该是这种态度,把她一个人扔到出租车上,也没有表示出过多的担心。

早上来上班的时候还照面了下,但彼此都没有说话,匆匆错开了眼神。

正在想着,王永出现在镜子里,他给我递了根烟,拍拍我肩膀安慰:“听说海拔4000米左右,满减十几度,这样留给线圈温度的裕度太小,这不是多加油道的事情,毕竟有负载和阻抗在限制。”

“是。散热器还好操作些,关键是波纹片,实在不好控制。换成铝的,明眼看到的就是负载超标。”我接了烟,又重新点燃。

他凑到门口看了眼,踟蹰片刻,才压低声音说:“其实上次的事情你太心细了,花的自己的钱给我们补贴,大可不必的。”

“都不容易,我也不想让你们连坐,毕竟有我的责任。”我笑笑说。

他挠挠头,又沉默了会猛抽了几口,凑近我压低声音:“公司的水很*深,咱们做技术的当然还是服务销售的。另外….小心谢总。”

我没有太大波澜,毕竟和猜想的差不多。至于为什么搞我,因为我和沈思瑞走得近,怕将来威胁到他。这事沈总心里也有盘算,我只要小心翼翼就行。

中午时候也没时间吃饭,一直在调试计算单,无论怎么做负载、阻抗和温升都不能兼顾。桌子上的A4纸验算了一叠,计算器按得手疼,还要一边面对周总的强势逼迫,这种小人一旦刚上,他会不遗余力用尽办法去针对我。

又是熬到苦逼的下班,终于通过了理论设计,我用三维驱动了模型,出图纸到晚上七点半,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沈思瑞也是这个时候进来的,我抬了下头看见她脸色并不好,瞬间又是来气,只顾着低头修改参数也不搭理她。

她怯生生走过来,手里拿着面包牛奶放到桌子上,声音有些嘶哑:“知道你中午没吃饭,昨晚上肯定也没休息好,你怎么也不担心我喝醉了万一路上遇到什么麻烦怎么办?”

“不是有RS7么?百公里加速3秒多,还能追不上出租车啊。”我冷笑两声,把图纸都添加了打印。

打印机嗡嗡的声音听起来令人烦躁,她的声音也是如此。

没料到她突然抱着我,涕流满面,好像是认真忏悔:“老公以后我不去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也不再提那谁了。真的,我发誓!”

我正眼看她,哭得梨花带雨,说到底还有丝毫的怜悯之情,但是想到她召我来金宸的目的就是一种交易,难免还是过不去这道坎。

“昨晚回家后被老爷子臭骂一顿,他脾气可爆了,也不知听谁说我去楚王宫的事情,扬言以后再有下次直接打断我的腿。”

我这才想起来早上她和沈总一块来的公司,知道这话当是没错,但事情毕竟是发生的,如果她真的执迷不悟,我定要铁了心和她分手。不是我要给她机会,而是现实点说我眼下不能和她分道扬镳。我只得克制隐忍,“反正不是我说的,我也管不了你们的家事。你要是有下次,我很乐意替你爸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