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可是不等人,无论季晓如何紧赶,可当这个血刀阵勉强布好的时候,骸骨钧牛也已然前行到了墙垛附近。

  夜幕下的这个庞然大物,远处看上去黑漆模糊的时候便已是极为骇人了,可当它近在眼前时,那种令人窒息惊惧,甚至瘫倒在地、浑身颤抖的压迫感才完全地勃然而发!

  骸骨钧牛开始抬起脚来,似乎都没有看脚下的蝼蚁一眼,只是简单地踏出一步,对它而言与之前的每一步都没什么不同。

  然而这一步却意味着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下一秒钟所有人的身体都将被碾碎,血肉骨骼全都变作酱泥,跟碎成粉末的砖瓦一同搅在一起,埋葬在泥土之下。

  如果不是杨百户手下的亲兵的确素质过硬,恐怕早就一溃而散,维持不了这个血刀阵了。

  “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季晓怒吼道。

  在这一刹那间,杨百户甚至没有等到话音完全落下,只是季晓张口发声时,便没有丝毫犹豫地斩下。

  他甚至都没有思考,他站在这里斩下这一击,兵刃到底能不能碰到这头巨兽的腿部关节。

  他只是按照季晓的命令,不动脑子地挥戟斩出这一下,尽心尽意地斩出这一下。

  电光火石间,季晓所布置的所有符篆都化作了灰烬,参与布阵的亲兵仿佛在刹那间走过了十几二十余年的光阴,头发开始花白,原本圆润的脸上开始干瘪,长出皱纹。

  而他也同样如此,甚至作为阵眼,所遭受到的代价更为严重,这个阵法似乎在吸食着他的生命!

  换来的,不过是他的戟尖染上鲜艳的赤红,斩出了一道血色飞刃。

  这真的值得么?

  当然值得!

  这抹血色瞬间洞穿了骸骨巨兽的膝关节缝隙,竟将这头巨兽堪比房屋大小的一条小腿给完全卸了下来,溅起大地上的滚滚烟尘。

  膝盖骨原本也应是钧牛身上极为坚实的部位,甚至连金丹期修士足以崩山的大威能法术都难以击碎。

  然而这头骸骨钧牛本就是粗制滥造、临时拼凑的,不仅原有实力百不存一,而且关节连接处非常松散薄弱,这便是它致命的弱点!

  不管这季晓同样粗制滥造、临时拼凑的血刀阵吸走了他们十几年还是二十几年的寿命,但这一击,至少改变了下一秒钟所有人都得死掉的悲惨命运!

  原本不可一世的骸骨钧牛失去了平衡,轰隆一声地被掀倒在地,周围的大地都在随着它的倒地而剧烈摇晃着。

  如果说之前的巨响都是令人心慌恐惧,那么此时的巨响是多么地令人欢欣鼓舞啊,至少是在此刻,命运随着这一击已经改变了!

  随着它的倒地,那临时拼凑的骨架也有多处断裂散开,战斗……结束了么?!

  季晓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眼皮子便是一跳!

  破船也有三斤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哪怕它丧失了大量的天赋法术,但被草草复苏成尸鬼后,由于其生前极为强悍的实力,它也获得了些许新的法门。

  即便比起其生前的能力不值一提,但也足以令连三斤钉都没有的季晓感到极为头疼棘手,乃至绝望了。

  “呜……吼!”

  在满目满眼的烟尘中,这头瘫倒在地的骸骨钧牛开始发出阵阵的吼叫声,周围几近实质的阴气涌动起来,竟是主动输送到了它的身体间,为它接合着骨骼!

  而周围大量的尸鬼残骸竟也是迅速干瘪起来,乃至化为灰烟,而其中逸散而出的阴气,仿佛被什么牵引了一般,源源不断地汇入到它的身躯当中,加速着骨骼的接合!

  搞毛啊,这鬼玩意还会回血的?!

  季晓心中一悸,就看这势头,它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愈合如初,那岂不是白打了?!

  杨百户自斩出那一击后,便是一口鲜血吐出,此时勉强以手撑地,伸起腰抬起头来,心情复杂地望着那一幕。

  直娘贼……莫非无论如何,都得死在这一劫上么?

  “要是必须有一个要下地府,那绝对是它活不了!”

  然而季晓竟是在此时露出一个笑容,发出震耳的吼声,将风行术催动到了极致,主动扑向那头骸骨钧牛!

  他怕,他怕这头骸骨拼凑成的巨兽,他知道自己绝对比它要弱小,他从来就不是热血一涌就不知道害怕的人。

  但他更接受不了等死,更接受不了付出那了那么多,那么难都挺到现在了,竟然还是得接受失败和毁灭……

  所以当他笑着扑上去时,心中反而坦然,所以……他像救药指那一次一样,像钻入山神肚子里的那一次一样,以他自己的方式做到无所畏惧这四个字了。

  不是没有恐惧,而是不被恐惧所支配,这便是他的无所畏惧。

  这种无所畏惧的感觉……真好!

  那就趁它病,要它命吧!

  “你季老子来送你安息!”

  将风行术催动到极致的季晓,甚至能够短暂地踏空而行,短时间内便扑到了骸骨钧牛的头颅前。

  无论是兵刃的斩击,还是劈砍挥砍,都会被骸骨钧牛那防御力不俗的眼眶骨所格挡,从而伤害不到里头深处的魂火。

  但季晓的符篆却是不同……眼下却是可以一次性地斩首,一劳永逸了!

  然而他还是轻视了他与这骸骨钧牛间的实力差距,这不是勇气可以弥补得了的。

  当他直面它的魂火时,忽然间浑身便被渗入一股刻骨的凉意,仿佛能冻结他的灵魂一般!

  他就像是中了定身术,高举着符纸,却一个手指都动不了,明明只是咫尺的距离,却无法将手中的符篆打出……

  该死!

  糟糕……

  他对骸骨钧牛来说实在是太小了,无论是用角顶,还是直接用侧头去撞,都非常的不方便。

  可也不必如此麻烦,只需鼻孔中喷吐出的阴气,便可让季晓死无葬身之地!

  当猛烈的阴气直冲他的身躯时,他的脸庞刹那间白如薄纸,浑身上下的阳气都像阳光下的积雪般地迅速流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