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能的记忆还在继续。

他这般年纪的本该有了修行根基,但他依旧懵懂无知,活像三岁稚童,说话还要含着手指头。大家习以为常,当面管叫他“傻痴儿”,可怜痴儿脑子不好,被人骂了还在傻笑。

父亲每每看到这一幕恨不得将他扫地出门,可碍于面子又不好明着来。

一来二去,拖到了寒月岁冬。

彼时的城中大雪封天,姐姐归来守灵期满又要远行,此间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复回,诸事她看得通透,独独放不下傻弟弟。

她离开那日,少年似有所感,痴痴地拉着她的手,破天荒的说出了此生第一句完整的话,“姐姐,你也不要我了吗?”

姐姐忍不住抹眼泪,可惜她不能带着一个傻小子在身边,唯一能做的就是找父亲托付,家族不缺一个人的口粮,权当母亲的遗愿也好,切不可将弟弟赶出家门。

父亲表面上答应,然而她前脚刚走,后头便大手一挥,将少年关进了东厢别院,并派遣家丁看护,不容他离开东厢半步。

春去秋来,一晃三载。

家族逐渐淡忘了还有那么一个傻小子存在,直到有一日,城中有家族找上了门。

那家人死了女儿,要办一场阴魂,就用少年替代,承诺会给予一定的报酬,比如让出坊市。

少年家族的长辈答应了。

……

“真是混账!”

夔花怒不可遏,小白沉吟道:“看来这大能的过去有着许多悲惨的过往,这是他心中的执念,我能感受到他在思念某个人。”

秦墨也感受到了,他很想念他的姐姐,难道说她的执念,是帮他找到他离家远行的姐姐吗?

那么帮了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秦墨不喜欢白帮人做工。

少年的记忆之潮还在继续。

东厢别院的阁楼里,白白净净的少年抱着母亲的灵位睡意正酣,一位侍女悄无声息的进门,低沉的呼唤:“小少爷,醒一醒。”

她是少年的姐姐专门安排的侍女,这些年都是她在照料少年起居,姐姐临行时还特意叮嘱,若家族有朝一日强行驱逐他,便让侍女陪同去往帝都。

侍女今日偶然偷听到了那家族和族长的谈话,着实吓坏了,犹豫好久才鼓足勇气赶来,想着带小少爷离开。

少年揉着惺忪的睡眼,漂亮的脸蛋尽是迷茫,怀里还抱着母亲的灵位。

侍女苦笑却不知如何解释。

小少爷到了舞象之年却心性稚嫩,不懂这世道艰险,该如何悄无声息的带他逃离家族?

“我困,睡觉。”

见侍女不说话,少年再度抱紧灵位蜷成了一团。

侍女红着眼眶望他许久,最终默然离去。

或许这就是命吧。

凭她一介小小侍女,根本没能力在家族强者的眼皮底下带走一个傻小子。

翌日上午。

禁闭三年的东厢终于打开,家族长辈悉数到场。

少年被二叔提起后领活活扔到了大厅,灵位咕咚摔在地上,他扑上去将灵位抱紧,怯生生的打量一帮陌生的面孔,寻觅好久,方才瞧见一张颇为熟悉的脸,正是他的父亲,奈何父亲说不出什么话,只是傻傻的看着他,或许是想到说得再多他也听不懂,索性闭了嘴。

族长慈爱的摸着的少年的头,问道:“小家伙,爷爷给你讨个媳妇好不好?”

“媳妇?”

少年漆黑的眼珠仿佛有云雾遮挡明光,神情懵懂。

“就是一个可以像母亲和姐姐一样对你好的人,你喜欢吗?”族长如是说,少年喜上眉梢,吵嚷道:“姐姐,我要姐姐——”

“姐姐也好,媳妇也罢,她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再不会抛弃你了。”

族长的笑容让秦墨等人不寒而栗。

而少年浑不知大难临头,竟是欢呼雀跃,“好,我要人陪,陪着我,不怕黑。”

“好好好,都依你。”

族长打个手势。

咕咚!

有族人抬了口黑棺材横在了院子里。

这一幕,冰儿再也看不下去了,悲怆道:“好过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秦墨低语:“这只是发生在无尽过去的事,早已烟消云散了。”

小白道:“虽是过去的经历,但却被这位少年的灵魂铭记了无尽岁月,展现在了我们面前,说明他很在意,你要读懂他的执念,如果你能帮他超脱,或许会有莫大的机缘。”

秦墨何尝不明白,帮一位大能超脱,里面的好处肯定超乎想象。

众人只是虚幻的经历者无法干预已经发生的事,只能当个看客。

“随爷爷来。”

族长笑呵呵的招招手,少年便真乖乖的和他一起向着棺材走去。

侍女于心不忍,冲将出来跪倒在前,惶惶道:“族长,求您放过小少爷!”

“你在胡说什么?”

族长阴着脸喝问,侍女浑身发抖,磕磕巴巴的回话:“小姐临行前交代过,说……”

咕咚!

一包金子丢在了地上,她抬头正对上一双阴鸷的目光,登时噤若寒蝉。

“离开吧,去过安生日子,如果敢在外面嚼舌根,你知道后果。”

族长拉着少年,从她头顶跨了过去。

她孤零零的趴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怎也止不住

“孙儿啊,躺进去很快就能见到那个最疼爱你的人了。”

族长笑眯眯的安抚着,等少年抱着灵位躺入棺材,他即刻令人封棺,随后棺材被塞进了等待的马车里。

东厢的人渐渐散了。

侍女红着眼眶,匆匆忙忙收拾东西,飞也似的离开了家族。

画面一转,大雪飞舞。

一户大家族门前挂满了缟素,马车从侧门进入。

棺材打开,少年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和人,终于感觉到了不舒服,他拔腿想跑,结果被一帮五大三粗的家丁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灵位也被一脚踢飞了老远。

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惹得小白也恼了,随手握紧权杖,恨不得出手干预。

“混蛋!”

度厄真君挥舞着大棒骨要冲过去,秦墨一把拽住了她的小手,“冷静点,这只是一场幻梦,很快我们就知道他要我们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