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掩嘴轻笑,不施粉黛的脸色略有几分菜色,由于睡眠不好,眼珠几缕淡淡血丝清晰可见。
徐元伸手撘住她的肩膀,疑惑地问:“怎么了,看起来这么疲惫。”
“哎……”李珍别过脸,显得怏怏不乐。
夏海确认了夏归云的身份,将其扛到自己肩膀上。
他既喜也悲,喜的是父亲还活着。
悲得自然是父亲现在不是人了。
夏归云倒是看得开,一只狗爪子搭在夏海脑袋上,说道:“我儿不必难过,为父有朝一日会变回去的。”
徐元道:“东天宗主吴天法术高强,只要找到吴天前辈,请求他出手,一定能将夏老前辈变成人!”
夏归云与吴天交情匪浅,曾以兄弟相称。
二人有过一个无法实现的理想,岁月洗礼,世事变迁,二人都明白这个理想不可能达到。
来往得也变少了。
但是昔日挚友被邪术变成了狗,吴天如果见到,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夏海道:“父亲,您变成这个样子太过惊世骇俗,如果我有机会见到吴老前辈,该如何向他阐明?”
夏归云道:“你不必向他解释,只说我和他曾经有一个无法实现的理想,他自会明白。”
“那是什么理想?”
“是一个非常珍贵但是无法实现的理想,你只要告诉他就行了。”
夏海点点头道:“好,孩儿一定会和吴老前辈说的。”
徐元道:“回客栈吧,天色不早了。”
三人加上夏归云返回客栈,晚上李珍心绪不宁,思来想去睡不着觉,来到隔壁徐元所在的房间。
李珍进入徐元房中,发现房里空无一人,听到了隔壁有轻轻的说话声。
李珍好奇心发作,贴墙窥听,听到夏海的声音:“徐老弟,此去东天恐凶多吉少,依我之见还是不要带上李姑娘为好。”
徐元的声音响起:“没错,带她一起太冒险了,把她留在这里比较好。”
“李姑娘会同意吗?”
“阿珍胆子这么小,修为又不高,去了怕也帮不上什么大忙。留在这里更合适。”
李珍听到这里一拳捶在墙壁上:“你抛下我试试?”
隔壁的徐元吓了一跳,回到自己的房间,说道:“你怎么还偷听人说话!不道德你知道吗?”
李珍气愤地伸手揪住他的耳朵:“那天你不是说要我吗,怎么又要抛下我?!”
“啊。”徐元捉住她的手腕说道:“快松开,耳朵都被你拧掉了!”
“哼!”
“我那是安慰你,怕你想不开。”徐元叹道:“小白尸骨未寒,我怎么能有别的想法。”
“都烧成灰了。”李珍说道:“整个太玄宗都被烧毁,什么都没有,我回去看过了。”
“我知道,我也抽空回去看过。”徐元叹道:“我不是想抛下你,我怕带上你照顾不好你,现在踏天宗兵锋直指东天,那里很危险。”
“那好吧,我走。”李珍眼里闪烁晶莹,向门外走去。
徐元一把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别使性子,我只是想你呆在安全的地方。”
“我觉得你身边最安全。”
“那……那好吧。”徐元终于松了口。
第二天,夏海起得最早,早早点了一桌子菜,等人到齐,三人一狗坐在客栈二楼一角用餐。
吃着早饭,夏海问道:“父亲,如今踏天宗势大,鬼面郎君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您觉得吴天老前辈会是鬼面郎君的对手吗?”
夏归云道:“难说。想要打败鬼面郎君,只有四象剑阵才有机会。”
徐元道:“正道若不互相驰援,邪道自然嚣张无比。东天何不助我大昌?”
夏归云叹道:“不是不助,而是无法相助。御剑乘风,神行万里,东天若是倾巢而出与踏天决战,未必没有胜算。
可是一旦败北,最后的正道大宗门也会沦陷,踏天邪宗将主宰整个大陆。东天据守不出,自然有他们的考量。——汪!”夏归云突然汪了一声,原来是途中如厕后的李珍回来了。
李珍回来后坐下,略显腼腆地问:“我身上没臭味吧?”
徐元笑道:“你就是掉进粪坑我也不嫌弃。”
“你才会掉进去。”李珍白了徐元一眼。
如今大昌天下九州之中,八州已入鬼面郎君之手,大昌可谓名存实亡。
正道人士基本都聚集到烟州城,也包括大昌四杰中的赵燕歌,沈清远等知名修士。
夏海和徐元吃完早饭,便去拜访赵燕歌。
赵燕歌在当地有自己的府邸,很好找,找到之后一番谈话,赵燕歌表示愿意相助,只是怕自己离开烟州,一旦踏天宗的人知晓,很可能会打过来。
没有自己带头抗敌,烟州很难守住。
而且现在还少了两个人,一个是周玉书,一个是沈清远。
赵燕歌表示需要成功集齐四人,才会考虑动身去东天宗,对抗踏天宗的来犯。
夏海心道:茫茫人海,要找到周玉书谈何容易?
夏海从赵府退了出来,时间已至午时,便回到暂时落脚的客栈——君再来客栈。
客栈中徐元已点好吃食,午饭时间,三人一狗正吃着面,一伙人大喇喇进入客栈,为首的是个穿红戴绿的胖汉,肚围十分惊人。
李珍凑了过来,笑道:“阿元,你看这个人肚子好大,是不是有喜了。”
“别取笑人家。”
胖汉扭头四顾,发现靠窗的好位子都被人占住了。
在这个寒冷的天气,如果能沐浴暖阳,品尝暖酒,实乃人生美事。
现在却有两个家伙把最好的两个位置给占住了
一个是身材瘦削,肤色淡白的灰衣剑客。
灰衣剑客腰间佩剑解下搁在桌上,端着一杯美酒浅饮,看样子是个高手。
另一位农夫打扮,穿着打有布丁的麻色短袄,双手满是老茧,正吃着一碗廉价的阳春面。
胖汉掏出一串铜钱摆在农夫的桌上。
农夫没有反应。
胖汉皱眉道:“莫要不识趣!”
农夫扫了胖汉一眼,便收了铜钱,端着面条和茶汤到另一桌去了。
酒过三巡,喝高了的胖子有点神志不清了,主动与剑客攀谈:“这位兄台好生眼熟,我们是否见过?”
剑客不睬
胖汉讪讪而笑。
他几个酒肉朋友看不过去,出声道:“公子无须介怀,此等山野村夫,有眼不识真英雄!”
胖汉纵声道:“再过几日,我便动身去玉书道宗拜师。我父亲已打点好那边的上下关系,以后见不到诸位,实在可惜呀。”
“玉书道宗?那可是烟州远近闻名的一流道宗啊。”
“周玉书可是大昌国四大高手第一,公子拜入玉书道宗,青云直上,扫清邪祟,重振正道,日后大有可为啊!”
“以后天下英雄都要仰仗公子了。”
胖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得意地瞟了一眼剑客。
剑客自顾自品酒,不为所动。
农夫呷了一口茶汤,望着窗外楼下萧索冷清的街道,说道:“玉书道宗早就不在了,目下魔道猖獗,天下又不知要添多少祸事。”
剑客淡淡道:“天下事不过一剑事。”
农夫疑惑道:“世事纷杂,一剑如何了之?“
“我说能就能。”
农夫摇头道:“不可能。”
“看来阁下想尝尝我的剑法?”青衣剑客冷然一笑。
农夫道:“不敢不敢。”
“我看你是敢得很!”
剑客倏然拔剑,登时满堂剑影纷乱,肌肉切割声不断响起。
随后,剑客的剑尖抵在农夫面前。
农夫面前,桌上碟子里的牛肉块被剑刃切成肉片,一片片串在一起。
农夫摘下一片细细咀嚼,微微点头,对剑客的剑法表示肯定。
剑客手腕一抖,肉片有序掉落回碟中,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形,他收起剑,抱拳道:“在下散修,无名。”
农夫道:“我,周玉书。”
话音刚落,胖汉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
“周掌门!”胖汉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徐元面露喜色:“夏兄,我们运气真好!碰上了玉书公子!”
“若是周玉书,我已上前攀谈,他是个冒牌货。”夏海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