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敢为若天求情,一半是因为怕得罪掌门,另一半,是因为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实在是无法服众。
“这个若天!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梵尘忽闻前面有人窃窃私语,顺着声音看过去,看是两位上仙级的弟子正交头接耳。
他努力把身子向前凑,却发现其他入门弟子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大家对这种小道八卦都颇有兴致,梵尘想到这里笑了。
原来还都是六根不净的凡人啊。
前面那个尖耳猴腮的上仙级弟子撇撇嘴,对另外一个嘴角有痣的同修继续说道。
“当初,十岁的若天才跟了掌门真人三年,便从入门弟子成为进入炼丹派修行,十三岁炼制一粒五品上仙金丹,被掌门破格升为亲授弟子,晋仙人级。”
嘴角有痣的一听,嘴撇的比说话的同修还歪,不屑的说道。
“有个屁用!现在还不是要进灭化阁了!”
“玉不同,此一时非彼一时,万一若天此番逃出生天,知你背后如此说他,定然与你计较!”
这个嘴角两颗黑痣的玉不同听完,嘴咧的更开了。
“一个十五岁便炼制出九品天尊金丹,惊动圣上的天才!我辈这等凡夫俗子怎可能入他法眼!倒是你!先前就开罪过他!你可要小心了金牙!”
梵尘在后面竖起耳朵听着,这个叫金牙的尖嘴猴腮之人,看面相就是奸臣;而这被唤作玉不同的道人看来也绝非易与之辈。
“好说了!如今若天蒙难,我笑他都来不及!不是号称全天下道观的仙尊级弟子炼一整年,都遥不可及的天才道人吗?!破格升为仙尊级入室弟子!还不是落得这个下场!”
金牙说得忘形,猛然转过头发现身后一堆入门弟子盯着他,这才发现自己声音属实大了些,赶紧颔首冲玉不同使个眼色,后者随即会意,两人就这样闭嘴了。
身后的梵尘与众入门弟子大为遗憾,正听到精彩的地方便戛然而止了。
众人见嚼舌头的低头不语,只得作罢继续伏地长跪。
这些话在梵尘脑中持续萦绕着,挥之不去。
天才道人,十五岁便成为仙尊,这得是多高的天赋啊!
“师兄!弟子谨代表炼器派为若天鸣不平!”
一清道人只一句话,便让窃窃私语的大殿登时鸦雀无声。
掌门辰天道人转过头,面上仍是怒气未消,见到自己的爱徒做出这等行径,终究是有些道心不稳了。
一清道人说完,双手持拂尘对掌门深深作揖。
“师兄!千语代表制符派也为若天鸣不平,方才确有一人影未曾遵守仪制,千语也是见到的!”
千语道人微一躬身,拂尘甩在肩头。
辰天道人先侧目转向一清道人,又看看身旁的千语道人,温怒面色已然减淡。
“这么说来,方才你等三人之过节,只是误会?”
掌门此话一出,一清和千语两人低着头相互望了一眼。
看来掌门还是舍不得若天这个入室弟子,二人求情只为火上浇油,在掌门面前假意摆出低姿态,想不到却正中掌门下怀!
“若是说这破坏仪制嘛……若天也确有不敬天地的实责,毕竟这入门仪制遵循三清之礼…”
一清道人试图将若天的罪责复述一遍,这样即便掌门有偏私之心,若起民愤,辰天绝不会做出一言堂的决定。
他太了解掌门师兄所谓的心性了!
“师兄!千语也绝不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
千语道人见状赶忙吹起话风,让这把火烧得旺一些,让辰天道人不从也得从!
两派仙尊此话一出,炼器和制符派弟子赶紧七嘴八舌的帮腔。
“如此说来!若天罔顾三清之礼仪制!怎可如此轻易饶过他!”
“纵使天才道人又如何?小小年纪便如此不敬天地!这还了得!”
“死罪!灭化阁都是轻的!死罪!”
两派弟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入门弟子们见状,要不低头不语,要不就跟着两派当中的某一派帮腔,这清圣的问天大殿,骤然变作县衙门口的市井之地。
在沉默不语的入门弟子中,梵尘便是其中之一。
出于对掌门辰天道人的尊重,他是站在掌门这边的,而对另外两派弟子行径,他从心底顿觉厌恶,尤其是当他瞥见一道道人和千语道人此时偷偷交换了一个眼色,正想站起来为掌门说话。
大殿之上,一个最不该说话之人却开腔了,只见他嘴角一笑,仍是那般的高傲。一清和千语两人见状眉头顿生。
“师傅,方才若天所言确实属实。”
辰天道人转过头,眼中夹杂着狐疑与希冀。
整个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吵闹如市井之徒的弟子们个个闭上嘴巴。
“若天,你此话何意?”
若天低着头,向右侧大殿旁门位置一指。
“方才未曾跪拜掌门的,便是此人。”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这侧旁门,未见人影。
“咳咳咳!”
只闻其声,三声轻咳,将在场众人注意力尽数吸引。
梵尘望向咳嗽之人,何人如此大胆在掌门处罚弟子时打断掌门的话?
“哎呀!老朽只是年迈轻咳几声,可是叨扰到诸位同修了?”
一个极低的嗓音萦绕在众人耳边。
梵尘及入门弟子怔怔站在原地之时,整个问天殿上除去这二十一名弟子之外,所有人哗的整齐划一的跪下。
“拜见吴师叔!”
不知谁此时喊出一声,梵尘心里一惊,刚要好好看看说话之人样貌,却见所有入派弟子、仙人和上仙弟子,甚至是仙尊级弟子尽数跪下伏地叩首。
“想什么呐新来的!赶紧跪下!”
梵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前面一入门弟子低声一把拽倒。
梵尘赶紧做跪拜状伏地叩首,但内心的震感仍无法平息,因为他看见掌门真人,连辰天道人也对着那“吴师叔”躬身了。
“诸位同修这是作甚!快起来快起来!”
梵尘心急如焚,本来就在最后一排,又跪在地上,根本看不清能让掌门真人都鞠躬的道人是何模样。
“惊动师叔清修,乃辰天一人之责!还请师叔切勿降责于诸位门人,辰天稽首!”
梵尘实在忍不住一睹吴师叔风采,便悄悄稍稍头。
只见掌门真人又是一个稽首,对面是一个披头散发,身上的道袍早已泛黄满是补丁的老者。
“这人谁啊?”
见掌门如此尊敬这位衣衫褴褛之人,三派弟子终于想到了一起。
“师傅,还请您回来为炼金派主持大局啊!”
弟子之中,一身穿紫色道袍,白面玉冠,风度翩翩之人向前一步边说边跪。
凡尘这才想起,方才在殿外的四方阵中见到四色道袍,白属炼丹派、青属炼器派、黑属制符派,唯独这紫色道袍的弟子自进入殿内便一声不吭。
这衣衫褴褛的迟暮老人一听,踏着清风步向跪地之人走去,脸上满是谦和之风。
“云然,道不可云,我已是方外之人,本派交由你,自是最合适不过的!”
“师傅!你不可做了国师,顾了朝堂,便忘了我等自幼跟随您的弟子啊!”
云然此言竟带着些许抽泣之音,说完便跪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这人居然是圣上的国师?!就是他!让这世道变成乱世?!”
梵尘大为惊骇之际,双手竟不自觉的紧攥成拳,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杀意。
“那位跪地的弟子,眼中透着要杀贫道的那位,还请起身说话!”
众人顺着国师的话迅速看向四周,最终汇集在梵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