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齐顺着他的目光瞧去,而他看的,却是掌柜的老冯。
老冯只开口说了一个字‘哦?’
不过就是这只有一个字的回答,却让所有人都是心里一紧。
因为他的声音,完全变了。完全变了一个人,和他们之前听到的那个老冯的声音完全不同。接着他笑了笑,问道‘你已经看出我是谁?’
‘我应该更早些看出你的,七巧童子!’
这句话一出,众人更是震惊。不过老冯却有些凝重的问道‘你怎么看出是我?’
在江湖中,几乎每个人都听说过七巧童子的大名,但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他可以说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人,甚至没有之一··
说的再准确些,见过他的人很多,却没有人知道到底哪个才是他。因为他可能是路边早点铺里和你一起吃包子的大爷,也可能是墙角边烂席子上坐着讨饭的乞丐,甚至可能是你刚刚才在床上玩过的妓*女··
据说他是当年‘鬼圣’司徒王佐唯一的弟子,这个人易容之术已经出神入化,下毒的工夫也是天下无双,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
萧遥沉吟道‘我前日见过老冯,他当时在门口喝茶,他是个左撇子。而我昨天无意中看见你有一次拿茶壶,用的却是右手。我当时要考虑的问题太多,而且觉得仅凭这一点又很难说明什么,所以有些忽略了。我一直在奇怪,明明这座楼里没有一个人进出过,又怎么会有人能像幽灵一样来去自如的杀人。直到刚才我们都中了毒,加上那个疑点,我才猛然想起是你。想到你的可能性之后,我好像一下子想通了所有的不解之谜。’
‘是吗?你想通了什么?’
萧遥道‘我一直觉得这座楼里多出了一个能隐形的幽灵在杀人,现在我终于明白你是怎么杀人的了··’
‘哦,你说说看。’
‘我们那天看到被白无常吸干血液而死的,是你!真正的老四,早在那之前就已经被你所杀。而白无常是在配合你们演戏,而当时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冷心和黑无常身上,就都忽略了你!’
青衣人道‘不对,我当时留意看过,那个老四的气息和脉搏已经停止,并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萧遥看着老冯道‘令师的龟息大法应该也已经毫无保留的传给了你吧。’
老冯并没有否认。
‘老四的尸体被送到停尸房之后,等众人散去,你再将事先藏好真正的老四取出来代替你,那你就是完全隐形的了。再也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更重要的是,表面上的人数也是正好的了,是吗?’
老冯点了点头。
‘想通了这一点,那你杀害童老板的手法也就很简单了。你当时为了嫁祸给冷心,便设计一剑洞穿了童老板的咽喉。表面上看这一剑又快又狠,让人一下子就能联想到是冷心。但我看那伤口时,却发现伤口边缘极不平整,杀他的人根本就不精通剑法,但偏偏童老板又是死在这并不怎么高明的剑下,所以我猜他死前已经昏迷不醒。而他在楼下吃饭时还了无异状,上楼之后很快就昏迷不醒,现在想来,能将迷香精准使用到这个程度的,天下间只有你师徒二人。可惜我那时见童老板和手下一起吃饭,别的人都没有中毒,所以就没有想到他是中了毒。我想,他们应该是提前服下了解药是吗?’
老冯笑了笑,示意他继续。
‘你们早就查清了冷心有不吃早饭的习惯,所以才设定了这个计划来陷害他。’
‘所以说,不吃早饭真的不是一个好习惯··’
萧遥接着道‘丁奇等人虽然在你们的威逼利诱之下配合,但终究还是个麻烦。而且你自己可能也感觉到,这次刺杀童老板多少还是留下了一些破绽,他们在我的追问之下,恐怕会露出马脚。所以便决定将他们一齐杀了,以绝后患。方法也很简单,你先趁杜纯落单的机会制住了他,然后易容成他的模样和丁奇他们一起来找我,再让我看着杜纯确确实实和他们一起回去。半夜里你起身用迷香迷住了他们之后,取他们的性命自然是易如反掌。然后呢,再将杜纯的尸体搬出来,这样一来,就是天衣无缝了。不过当时我看见他们四个人尸体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些疑点。’
‘什么疑点?’
‘那时四具尸体都已经凉透,从外表看不出什么不同。可先师昔年曾经做过仵作,所以我对验尸也略通一二,我看得出明明是一起遇害的四个人,但杜纯死亡的时间,却比丁奇三人早了三个时辰左右。’
老冯露出赞许的目光道‘不错,差不多正好是三个时辰。’
‘而你脱身的法子吗,也很简单。我看到最靠近门栓的那扇窗户纸上有一个小孔,你应该是从里面用一根细线栓住了门栓,再在上面打一个活结,从外面用力一拉就能将门栓上,同时还能将细线拉出不留痕迹。但我观察到那个小孔下部很不平整,你应该是试了两次才成功的,对吗?’
‘三次。’说完他自己也鼓了鼓掌道‘我本来以为做的这一切都是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被你看出这么多破绽,厉害!’
萧遥苦笑道‘可惜你明明留下了那么多线索,我却还是一直到你现身,着了你的道儿之后才想通了这些,惭愧,惭愧。不过,我到现在还是有一点没有想通。’
‘哪一点?’
‘你应该和冷心一样,也是被同一个人请来杀人,那又为何会有此一举?’
‘因为我不服!’
‘不服?’
‘冷心只出手一剑,只替他杀了一个人,就拿了三千两银子;而我替他杀了那么多人,还一样是拿三千两。’
‘有道理!换做是我,我一样也不服。所以呢?’
‘所以我准备靠自己去搞一票大的,不然那三千两都对不起我这次暴露的身份。’
‘那你就不怕这件事只是个圈套,那所谓的宝藏并不存在?’
‘不可能!虽然我看不出在座各位的身份,但毫无疑问都是江湖中顶尖的人物。要想骗过这么多江湖上的大行家,不下点本钱是绝对不可能的。相信一路上已经有各路英雄验过货,东西肯定是真的,而且还在!’
‘所以本来只是负责设计陷害冷心,再除掉丁奇等人的你,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想黑吃黑,将东西全部弄走。恰好刚才牛先生又在我们都酒里下了毒,所有的人都没上当,但把戏拆穿之后,大家防备之心有所减低,同时注意力又都在他身上,你依葫芦画瓢又在酒里重新下了毒,大家难免都着了道儿。’
‘不错,这人虽然蠢,但确实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那你不怕我们这一次还是在演戏骗你吗?’
老冯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我记得你刚才说过,天下间下毒工夫最厉害的,就是我们师徒?’
‘不错!’
‘那你觉得我能不能看得出,我的药有没有起效呢?’
‘你当然看得出!’
接着老冯道‘你的问题问完了吗?’
‘完了。’
‘那是不是应该轮到我问了?’
‘好像是。’
老冯果然认认真真的‘你是什么人?’
萧遥道‘我好像是第一个暴露身份的。’
老冯摆了摆手道‘来这里的每一个人,我大概都知道他们的身份,也猜的出他们的目的。但你,我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
‘浑水才好摸鱼啊。’
‘原来是为了摸鱼,好的很。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很喜欢你,所以我会最后一个才杀你!’
说完他走到中间那一桌几乎毫无存在感的三个人之前,看着中间那个最没有存在感的老者,问道‘东西呢?’
老者被问的一脸茫然,愣了一会才说道‘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老冯笑了笑道‘真的吗,王大人?’
老者还是一脸疑惑‘王大人?什么王大人?’
老冯冷笑道‘除了你之外,这里的人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而你身边的这两位更是顶尖高手,他们这么样两个人却在保护一个不会武功的你··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就是大内总管王乾!我说的对不对,王大人?’
老者沉默。
‘你这一趟本来极为秘密,但不知道为什么走漏了消息,但你约定的行程却已经无法更改。所以呢一手安排了金威镖局保这一趟镖,你当然知道一定会有许多人打这一趟镖的主意,但你又实在是不放心,便也装作是一个想打劫的江湖上的朋友暗中跟着。有金威的人在明面上吸引注意力,别人自然就不会注意到你。而你先是用金威当幌子,再让黑白无常来抢劫,接着让冷心杀他们,然后由我出手杀了金威剩下的人顺便嫁祸给冷心,这样一来你连给金威的保镖费都不用出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一定还安排了别人来杀我。一旦我死了,不但少了一个知情人,连你承诺给我的那些银子,也都不用出了。’
见老者默不作声,老冯接着道‘你这个如意算盘打的倒是挺好的,你只是用财宝当一下幌子,就能吸引我们这些毫不相干的人替你自相残杀,你不用费一分力气。等我们稀里糊涂的杀完了之后,财宝还是归你,我们还替你除掉了你所有的敌人。妙,妙不可言!’
老者无言以对。
‘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杀我灭口,那我先下手为强,便也算不得是背信弃义了吧。’接着他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道‘动手吧。’
他这一句‘动手吧’说的有些莫名其妙,正当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时,那青衣人却缓缓的站了起来。
萧遥也有些意外‘是你?’
青衣人只笑了笑,慢慢走到那三人面前。老冯走的远了一些,只见青衣人缓缓拔出了剑,接着剑光一闪便刺入了一人胸口。
这一剑刺出,所有人的表情又都是十分意外。但他们的意外之情,却又远不及七巧童子了··他脸上除了惊疑还带着十分恐惧的表情。
因为青衣人出手一剑虽然准确无误的刺入了胸口,但却并非是那‘王乾’的胸口,而是他身旁那两个武功绝顶的年轻高手之一。
七巧童子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也掉入了一个圈套,但他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青衣人笑道‘你没想到吧?’
七巧童子呆若木鸡,而萧遥却若有所思的道‘原来你才是王乾!’
众人还是难以置信,也都不明白哪怕是他真的是王乾,也看出了七巧童子的图谋,又为何会杀了自己的手下?
那手下受伤极重,但一时却不得便死。他似乎是不愿在人前示弱,也像牛辅一样硬咬着牙,一声不吭。
王乾转过头对七巧童子道‘谢谢你替我除去了金威镖局那些人。’
萧遥道‘原来整件事都是你自己一手操纵的,我想那所谓的财宝也一样是假的吧?’
王乾摇了摇头道‘你错了!藏宝图千真万确,这一趟镖确实是必须得走。况且一路上来的各位都是武林中的大行家,要是不拿出点真玩意,别人又哪有那么容易上当!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又怎么能套的着狼呢?’
‘我捋一捋,你利用金威镖局让他们将东西带到这,然后找黑白无常来抢劫,又让这位童子杀了他们,这样一来就能成功的将注意力吸引到别人那去,而不会有人怀疑到你。’
‘这是其次,他们根本就不值得我大费周章,我杀他们的目的很简单。’
‘哦?’
‘你见过吃霸王餐吗?’
‘听说过。’
‘我杀他们,只是想保个霸王镖而已。毕竟这一趟保费要一万两银子,而我这个人一向是勤俭节约,能省下的钱,我绝不会浪费一分。’
‘有道理!这真是个好习惯。那接下来他杀了金威的人之后,还能替你吸引出这一次所有想打藏宝图主意的人,让这些人再自相残杀,而你几乎一点力气都不用费。’
‘还省下了不少钱。’
‘可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你说。’
‘如果我没看错,你用的是天魔刀归辛树的刀法。’
‘你眼光不错。’
‘那你又是如何能扮成天魔刀,甚至连易容术天下第一的七巧童子都看不出破绽的呢?’
‘这个更简单。’
‘是吗?’
‘因为王乾就是归辛树,所以任何人都瞧不出一点破绽。他和归辛树相识多年,却从没有见过王乾,更妙的是,这一次还是他主动找到我来帮忙,所以他更加不会怀疑到我!’
‘原来如此!这次你不费一分力气,也没花一分钱,就将东西顺利的带了出来,在下佩服。’
王乾摆了摆手道‘那倒并非是最主要的目的。’
‘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时王乾才瞧向他那个还没死的手下道‘一个是他!’
‘他?’
‘从两年前我就知道,我身边最信任的三个人之中,有一个已经背叛了我。但他隐藏的很好,我一直都不确定他是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背叛我。所以我才想给他一个能杀我的机会,让他主动现身。’接着他看着那手下道‘我给你们三个人的绝密计划都不相同,在这条线出了问题,那一定就是你!’
那手下不再否认,而是怒目相视。王乾在他对面坐下来,问道‘为什么?我自觉一向待你不薄。’
那人知道自己已经性命难保,便也不再遮掩,他双目有如喷火,咬牙道‘你自己做的伤天害理之事难道不记得了?’
王乾皱了下眉头又想了想才说道‘我做的伤天害理之事实在太多,又怎么能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
‘十五年前的马家村!’
‘哦,还有一点印象。不过我记得他们全村一百三十九人,我没留下一个活口,连鸡都杀的干干净净,耗子都没让跑出来一只,你又是哪里来的呢?’
那人咬牙切齿的道‘我表哥救了我。可惜我在你身边八年,却一直都没找到机会杀你!’
王乾不再理他,而是将目光转到萧遥身上,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前年在平度,去年在君山两次想杀我的那个人,是不是都是你?虽然你没有得手,但我却也没有抓住你,甚至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知道这次你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所以我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等你。而在场的所有人之中,除了你之外,我都猜的出他们的身份,所以我才肯定,想杀我的那个,一定是你!’